9月27日访李恒春故居 文/图 又凡
http://s11/middle/603f46dcx9288ce52e2ba&690初秋,鹤庆坝子,象眠山下。没有任何准备,9月27日中午,一个偶然,就邂逅了这样一个名叫金翅鹤的村庄,略带惊诧地走进了一座座满面沧桑的深深宅院。我一向无端地认为,走进一座幽深的宅院或者一座古老的城池,都是需要很多准备的。就像读一本书,除了几十年的学习,还需要生活阅历,甚至心情作为准备,否则你要么读不懂,要么囫囵吞枣,张冠李戴,可惜了相读一场——你在读一本书的时候,那本书也在读你,读你的生活阅历,读你的性情品味,读你的深刻或者浅薄,高尚或者鄙俗。这也正是为什么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林妹妹,那个林妹妹不是别人,其实是读者自己。
有时候,读一本书,读一个人,读一方宅院,一个城堡,一棵老树,一片荒原,一座高山,一朵浮云,一汪碧水,一条长河,一枚黄叶,一瓣落花……都是一样的,读的其实都是自己。不过是借助一个个物象,来印证心中的所思所想。大千世界皆为幻象,本相却在心中,人的内心永远是一个难以猜透的谜,有时候,需要一座宅院的沧桑或者一座高山的冷峻或者一条长河的壮阔或者一瓣落花的诗性来唤醒和开启,让心空更加透亮、明净、广博和深邃。
我不会轻易读一本厚重的书,也不轻易读一个有内涵的人。读是一个沉甸甸的字。与其不懂,不如不读来得清净。读其实就是放一只鸽子进去,探路,飞翔,盘旋,然后再悠悠飞出。这是一个动人的过程。你会迷路,会劳累,会被中伤,但是只有经过一次次飞翔,一次次冲破重重迷雾,一次次飞回敞亮的出口,你才能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深刻,越来越敏锐,用一双慧眼,一颗慧心,来经历沉如秋水、灿若夏花的生命奇迹。你唯一的今世今生。读也是一个虔诚的字,饱含尊重、诚挚和敬意。读是一种仰视。把自己放得低低的,用心,静心,细心地看、听、闻、感受和品味。
是的,就是以瞬间调换成的这样一种心情,一步一步走进李恒春的故居。
李恒春,人称“李百万”,一百六十多年前鹤庆商帮的先趋者,奠基人,一手创下了茶马古道上盛极一时的“同兴德”商号。“邑中创建玉屏书院,慨捐巨资”。当年的玉屏书院如今正是鹤庆一中初中部所在地,朗朗书声中似乎还保留着那一年捐资建学的文墨书香。
金翅鹤属于鹤庆县金敦乡,是滇藏茶马古道进入鹤庆坝子的第一站,村子与鹤庆历史渊源极厚。鹤庆自古被称为水乡泽国,有牟伽陀祖师用念珠打通一百零八个落水洞,开疆泄水开辟鹤庆坝子的传说,那一百零八个落水洞现今还在象眠山下,金翅鹤村边,每年四月初八的落水洞庙会十分热闹。
——在走进宅院之前,其实行走在村庄小路上的时候,就被金翅村沿路的桑叶吸引了。稀疏的老桑叶,经历了一个春夏喂养之后剩下的薄薄身影,略显疲惫,却有着一位老母亲才具备的伟大母性,处处显现出奉献的痕迹,淡淡地立在秋风中,遥望着最后一季丰收的蚕茧躺在农人的手推车里奔向热闹丰盈的丝厂。那注视的目光,想必和一位老母亲护送幺儿远行无异吧?栽桑养蚕总是散发着古老朴素的诗意,目光穿过时间的长河,仿佛就看到很多很多年以前,这一带的先民辛勤劳作在桑丛中,一簇簇青绿肥厚的桑树,一垅垅纵横的桑田,采桑女子的心事在指尖轻轻流淌,织布机的声音与岁月一起流淌,头梳冲天小辫童子的朗朗书声和岁月一起流淌,在村庄上空流淌成波光闪闪的耕读文化,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走进一座座破败古老的宅院,无论是三方一照壁还是四合五天井,无论是五凤楼、三方院,还是六合同春,首先看到的都是院子里方方正正的天空。正是天高云淡的季节,那幽蓝的天色也是方形的,软软厚厚干干净净的一大块,仿佛咬一口定会是人间难得的美味。院子里都有井,井却是圆的,磨得光滑的石头井沿,一律是半人高矮。往里一看,汪着一晕白亮的天空,天空里探出个灰暗的人影,在水里轻轻晃动。自然是看井的人,只不过那一刻未免就认得自己——那汪在井里的人影总只是一个看不太分明的轮廓,影影绰绰,隔着一两米临水的灰暗距离,隔着幽深的井水,让人恍惚觉得那个影子隔着不知有几千年,是几世前的自己也说不一定!
突然明白,这井原来是宅院的一只眼睛。透过它,仿佛能看到一所宅院的兴衰,几代人曲曲折折的故事。这眼睛过于深邃过于空蒙,总看不透,久了容易让人迷失。那方形的院子却是阳刚十足,落着满满一院初秋清澈的阳光。这一方一圆,一明一暗,一阳一阴,竟是蕴含着难以言说的秘密和哲理。也许这方正的天空,意喻着白族人循规蹈矩的品性,体现的是一种原则;圆形的井口似乎隐喻圆满和包容,有点忍让的意味,也是做人的道理,或者与白族人的家训有关。
走进一所古旧的宅院,就像走进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的内心。在这样一所宅院里,每一株瓦缝间的小草,每一缕檐角的蛛丝,每一块磨平了的石砖,每一方蒙着灰层的窗棂……都是会说话的,无一不在轻轻向你诉说着,诉说那些久远的发生在这所宅院里的故事,以及曾经的繁华和苍凉。
“这个是枪眼……这个是窗……”一位李家的后人一一指给我们看。“枪眼”装在高高的墙壁上,站在大门外往上看,只见墙壁上一个长方形格子里,浅浅空出一个大肚瓶子的印迹,里面控空了五个小洞,四个在外,一个在中间,正是枪眼,可以稳稳站在楼里朝外发射子弹,外面却怎么也打不进去,极具匠心;“窗”看起来就是一块六角花砖,镶在高墙上,砖里空着一块更小的六角花砖,像一只俏皮的眼睛。
“外面看上去这样一个小孔,里面装成的是大大一面窗。”那位后人跟着介绍,让人立马想到多年前阁楼上住着的白族女儿,怎样搬一个方凳,使劲儿地爬上去,拿一双黑亮的眼睛从这小小的六角的窗眼里,看蓝天白云,看一两只小鸟飞过,看春去秋来,看一整个想也想象不完的世界……从中也就可以读出那个时候的人们,是如何拒绝纷纷扰扰的大千世界,又是如何的内敛和含蓄,那种含蓄饱含诗性的美丽,让人无限遐想。
大门上是一大片大火烧焦的痕迹。李家的后人继续介绍说:“当年悍匪张结巴带人来攻打这个院子,三天三夜攻不下,结果一气之下放一把大火,把门楼烧成这个样子——好在封火封得极严,烧不进去,只烧黑了表皮这几根木柱……”那焦黑的痕迹在斑斑驳驳的土墙里十分显眼,裸露着那一年的疮胰,对面墙头上的牵牛花却不管不顾,只粉粉地朝天开着喇叭,鸣凑着这个秋天的明艳,兴味盎然。
是的,无论人事怎样更替,秋天总会如期而来,花总会开,叶总要落,总是不相干的。只有静静流淌的时光,一刻不停地朝前,朝前……流到2010年9月27日这个下午,流过我们寻访的步子和谈论的笑声,回首望处,只见古旧的大门上工人不久之前清洗出来的一副老对联格外厚重:
诗礼传家名标起凤
文章传世望众登龙
或许,正是这一所所宅院的文化精髓吧。
2010年10月13于脂墨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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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古宅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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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洗出来的板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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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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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悍匪烧焦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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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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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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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在古宅居住的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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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宅外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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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雕细镂的窗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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