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使人美丽(1)
(2010-02-26 09:0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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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我的塔里木
阿疆
二、劳动使人美丽 (1)
五一那天我去超市购物,回来后看到门上有砸过的痕迹,先是吃了一惊,后来一看是拳头敲的,这才想起是王舒望来过了。
他这个人从来不打电话,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能今天有要紧事,要不然不会使这么大劲敲门,敲得防盗门上的钢板都凹进去一块。
果然,门缝里塞着一张字条:
“退休知青困难补助已经增加,速带证件去街道办理!”
还“知青”呢,如今这年代,“大专”都寒酸了,知青只能算文盲!想想吧,“知”已作废,“青”也过时,干脆给“辞海”编辑部反映一下,要求把词条“知青”改成“盲老”得了。
可是想当初,来动员的人都叫我们小青年,小青年上了火车就成了去支边的知识青年。青年们听到汽笛一声长鸣,便拉着父母的手,泪飞顿作倾盆雨。直到火车开到长江、上了渡轮,情绪才稳定下来。
“看哪,长江!”人的视野一下拓宽了。
这时候知青们开始活跃起来,上蹦下跳,像一群放飞的鸽子。
过道里尤为热闹,熟人叽叽喳喳地说话,生人互相作自我介绍。
“抽烟吗?”一个男生问,另一个摇摇头。
“飞马牌,一斤粮票换的,玩一根吧?”还是摇摇头。
“拿来,我抽!”突然从天上伸下来一只手,把烟取走了。众人抬头看,这人真高,只要他愿意,下巴可以搁在行李架上。
他把烟夹在耳朵上。
发烟的那位不愿意了:“哎哎,你不抽就还给我,别乌龟吃大麦——糟蹋。”
“给你表演个节目行不?”
原来他的耳朵会动!耳朵尖往前,那根烟就翘起来,耳朵恢复原状,那根烟就躺下去。
众人起哄:“再来一遍!”他又来了一遍。
后面的人挤过来堵在过道上,“没看到,再来,再来!”
列车员不愿意了,很快把人驱散。
这就是我在火车上认识的第一个人。他姓王——3横1竖“王”,人高马大,手插在口袋里,一副任性不羁的模样。
知青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取绰号的习惯,王舒望3个字用上海话说,就唸成了“横竖横”。回头一想,于他还正合适。
我回到座位上,他的形象便随之印入脑中——一个高人,耳朵会动。
分到连队后,因为天天厮磨在一起,发觉他除了耳朵会动之外,嘴巴也会变戏法——平常时候看上去和旁人没有两样,一到吃饭时,张开来吓你一跳——一只馒头丢两次,一盆糊糊倒三下,就全无踪影了。我问他嘴巴怎么能张得像蛇一样?他说这是从小吹口琴练的。见我不相信,把碗一放说:“给你表演一个!”从口袋掏出口琴来,共2只,上下一叠送进口中(就像现在的人吃汉堡包那样),接着就舌头跑马、嘴唇溜冰,很专业地吹奏了一段快板。
幸亏我懂点音乐,听出来是每分钟200拍的那种狂想曲。速度这么快,吹的时候又来回换着口琴,确实不简单,所以我的称赞发自内心,是真正的佩服他。
他听了我的表扬毫无感觉,对着碗发了一阵呆,接着叹口气:“我很难受。”
我吓一跳,连忙看他的口琴在不在。
他说,“你别瞎想,我是真的难受,而且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这样。”
我问他哪里难受,要不要去卫生室?
他指指肚子。
我笑起来:原来是这样。我也是,我们大家都一样!接着对他说,不舒服就别吹口琴了,多喝点水,躺着休息,过会儿就会好的。
我很同情他。说起来大家都一样,可他的情况比我们更糟。一个体积是你一倍的人,不可能只消耗量与你同等的热量。
和王舒望作伴的是丁晓,他们两个睡在一起时就像在拼七巧板。王舒望睡对角线,丁晓睡直角边,两人取长补短,4只脚正好都搁在铺沿上。
刚进疆时两个人很要好,时间一长,丁晓就有些看不惯王舒望。
每次开饭,王舒望总是吃得最快。吃完了自己的一份后,坐在那里不走,时不时地朝别人碗里瞟一眼,瞟得别人都把背对着他。
这时,丁晓嘴里就“嗤”一声,比王舒望先站起来。
丁晓外号叫“小乐胃”,上海人说他“踏着尾巴头会动”,老职工说他“猴精八怪”,反正他每天收工回来兜里不空,不是拣几个野鸡蛋,就是掖几个甜菜根。大家一起经过林带,只有他能捡到蘑菇,别人采的苦苦菜是苦的,他采的不苦。
有一次,他从水稻田里抓了几条蹿条鱼,放在饭盒里和野蘑菇一起炖。
鱼炖熟了,香气四溢。王舒望看小乐胃不在,就忍不住夹了一块尝起来,一尝,又吃了第二块。他想,既然同班劳动、同铺睡觉,那还分什么你我呢。
(待续,隔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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