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分手好些年后的聚会上，他再见到她。她没有认出他，故眼神不甚热烈。她穿一件白衬衫，长长衣袖盖住大半手掌。举手投足间可闻隐隐玉石相扣声。她袖下腕上笼着什么镯子吧，几乎要以为是那一件。

    他可以想象，那只镯子曾片刻不离她身。夏日微凉，冬日微温，她的皮肤都记得。却不记得，是他相赠在先她才恋上玉石（匪汝之为美，良人之贻），还是知道她有这样的爱好后，他才以系有玉坠的玉镯相送（知子之好之，杂佩以赠之）。

    他闭上眼睛，似乎可以看到她妆台前有个古色古香的盒子，里面有各式的玉石坠子、链子、镯子、印章、戒指，如意样、团云样、连枝样……玉上日久蒙上一层润泽暗晕的光。温润如玉的少年早已远去，慢慢淡出记忆。

    许多事，只留下结果，忘了初衷。

    他不知道的是，另一个男子，爱慕她如玉如英的温柔，愿意保护她一生。男子对她说，她手上的镯子虽还好，但成色到底不足，不如他重新送一个。她说，那个镯子戴在手上，一日日温润起来。你看那块翠色似乎要滴下水来，正与我投缘。又说，玉，是有灵性的。

    男子查过资料，玉石是由许多晶体组成的，晶体间会有间隙。经人佩戴后，因为皮肤的温度，玉吸收水分。水分填充晶体间的缝隙，使它们看起来不那么明显。从外面看，便是玉变通透了。

    可是男子想一想，到底没有多说。

    两年前，她出车祸，手卡在车里。等救援人员赶到把她的手拔出来，竟然一丝擦伤都没有。只是镯子裂成几段。大家说，幸好镯子留出了空间，她的手才可无恙。她坚持是玉保护了她。她说，玉是有灵性的。

    男子赶过来，忍不住紧紧抱住她，说，我信，我信了。

    那天她出事，他大概是知道的。他送的镯子本是一对，那天心血来潮取出留下的那只把玩，失手摔碎。他与她最后的联系就此断送。

    她的记忆也中断。车祸造成轻微脑震荡，使她忘记了一些人和事。后来她戴上那个男子送的玉镯，答应了他的求婚。

    两个男子在送她镯子时都说，会一直保护她。至少，他没有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