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婆婆肠胃不太好，她在二十年前就摘除了胆囊，因为缺少胆汁，所以消化功能差。她不敢吃晚餐，因为吃了不消化，留在肚子里作胀，厉害的时候胀得肚子疼，上呕下泻，一整夜不能睡。据说，她的肠道里缺少消化酶。肠胃不好的连锁反应就是便密，有时四天五天一个星期不解一次大便，出口问题不解决，进口怎么能放开？

    老伴刘爹爹对郑婆婆的病情很掌握。他观察到米特肠溶片对郑婆婆的疗效很好，每次只要郑婆婆胃胀疼痛，就给她吃米特肠溶片，效果立竿见影。他收听健康讲座广播，得知红松酶汀对重建肠胃生态疗效显著，开始让郑婆婆服用红松酶汀。半年之后，郑婆婆的大便正常了，她能做到每两天一次有时甚至一天一次大便。而且，大便的颜色也正常了，由过去的黑色变成了橘黄色。

刘爹爹不吃香蕉，说是香蕉的含糖量高，他要控制血糖。郑婆婆的血糖指标很好，而且她怕酸不怕甜，香蕉吃起来也方便，所以姑娘女婿买给他们的香蕉都是郑婆婆一个人吃了。如果十天半个月没有给他们买香蕉，郑婆婆就会交代说：“明天来，如果带水果来，就带香蕉。”

    但是，最近的一串香蕉挂在厨房门背后，表皮渐渐变黑了，都没有吃。女儿提醒他们，郑婆婆讪笑着说：“不想吃，吃不进去。”

    刘爹爹勇敢地说：“我来吃！不能浪费了。”

    郑婆婆为什么不吃香蕉了？

    前天夜里，郑婆婆咳嗽得很厉害，一夜不能入睡。昨天到医院拍片检查，肺部感染。医生说：“肺部感染这么一大块，要打点滴呢。”开了头孢。刘爹爹提醒医生说：“她不能用头孢。每次一打头孢，就肠胃疼，上吐下泻。”医生说：“头孢是治疗肺部感染的最有效的药。现在用的是第三代头孢，副作用很小，没听说对肠胃有不良反映。这样，今天先用着，实在有反应，我们再调药。”

    结果，昨天晚上，郑婆婆肠胃疼了一夜，上吐下泻，一夜没有安身。今天一早到医院，向医生反映情况。医生半信半疑，询问：“大便什么颜色？”

    刘爹爹：“黑的。我怀疑是头孢破坏了她的胃黏膜。”

    医生：“不会呀。我特意加了保护肠胃黏膜的药啊。她平时大便情况怎么样？”

    刘爹爹：“她平时大便很正常，最长两天一次，基本上一天一次。”

    医生：“大便是什么颜色？有没有注意？”

    刘爹爹：“注意了。颜色也很好，昨天早晨来医院之前，我还专门看了，都很好。她原来大便不正常，好几天才拉一次；但我给她调整过来，现在都是黄色的——”说到这里，他拖长了声音：“香蕉便！”

    听到“香蕉便”三个字，医生们的面颊都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脸上漾起一道浅浅的涟漪。在邻床打针的是一位88岁的老婆婆，她儿子送她来医院，在打上针后因为有事走了，把看护工作交给护工。老婆婆的儿子很有教养，对护工很和善。他把给郑婆婆准备的香蕉掰下两个塞给护工，让她吃。护工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妇女。护工大姐把两个香蕉捏在手上，这时才下定决心先吃一根，正把这根香蕉剥开小半截皮，把这小半截含在嘴里，小口地咀嚼，慢慢地享受着。听到“香蕉便”三个字，她先是停止了咀嚼，然后就“哇”地一声吐了，小半截香蕉像子弹一样从嘴里射出来，“啪”地一声击中了床当头的挡板，然后滚落到地上。

    郑婆婆在刘爹爹的胳膊上拍了一掌，责备他说：“你老么大人的，为什么说话要说得这么恶心啊？！”

    刘爹爹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了，任由郑婆婆数落。

    他们的女儿想起挂在厨房门背后的那一串黄色的香蕉，笑着说：“难怪妈妈现在不吃香蕉了！”

    在场的人都笑了。

    因为香蕉便，香蕉失宠。嘴里吃着香蕉，脑海中却有挥之不去的香蕉便，绵绵软软弯曲着缠绕你的味觉，真是有点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