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情深深

——乡情童趣之十七

杨仲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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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常年迟。为谁憔悴损芳姿……”一曲由二胡和古筝合奏的古典诗词歌曲，慢速、沉思、忧郁地通过VCD的音箱在房间里回荡，将人带入到宋代女词人李清照所描写的情思意境之中，同时，也令人浮想联翩，如迷如梦般地联想到我的故园那已经消失的庭院，也叠印着我们几代人淳朴而真挚的恋情……

一个皮肤白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满头头发乌黑的八岁小女孩，裹着两只像粽子一样尖尖的小脚，被父亲背着送进了这座狭长的庭院，从此她将有一位慈祥的公公和一个严厉的婆婆，还有一位比她小一岁的如同弟弟一样的小男孩在一起共同生活。这位小女孩就是我的奶奶，她是童养媳，而那位天真幼稚而又长得非常清秀的小男孩就是我的爷爷。

那是一百多年前的时候。我的爷爷当时只有七岁，不谙世事，只听人说这个小女孩就是他的媳妇，别的什么也不懂。从此，他们就像姐弟一样生活在一起，对于大人有时的逗笑，他们只觉得好奇，好玩，别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就这样他们真正是青梅竹马般地生活了七八年，直到曾祖父母有一天告诉他们，给他们要圆房，并举行了简朴的婚礼，两个像姐弟一样的少男少女将要成为夫妻，他们才感到羞涩，感到不好意思，他们没有花前月下的缠绵，完全是旧式的父母包办，但他们朝夕相处了七八年，已经有了像异姓姐弟一样的亲情，自然也就很快会转化为含蓄而真诚的爱情。旧厦房是曾祖父母住，祖父母的新房就在新厦房，几年后，祖母陆续生下了我的父亲和三位姑姑，从此庭院里洋溢着欢乐的笑声……

这都是我小时候听奶奶讲的，应该是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发生的事情，距今已经有100多年了，但想到我家的庭院，我眼前就会依稀出现这有趣的一幕画卷。

一位长着圆圆的脸庞，两只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眉毛，留着新式剪发，穿着时新旗袍长裙十四岁的秦州城里（天水市）的女学生，骑着高头大马，在琐喇鼓乐和喧天的鞭炮声中，被迎进了这座狭长的庭院，一位二十多岁的英俊少年，穿着一身乡下人从来没有见过的洋装，将新娘接进了旧厦房，曾祖父母这时已经去世，这里自然就是他们的新房了，他们就是我的母亲和父亲。

父亲在天水上初中时，因为和我的大舅父是同学，放学后经常到大舅家玩，我的母亲那时正在天水女子师范上学，父亲的英俊好学，母亲的活泼大方，使两个知识青年燃起了爱情的火花，他们自由恋爱了。后来，父亲又去西安上高中，毕业之后，就相约回乡结婚并创办一所完全小学，父亲当校长，母亲当老师，开创了他们的事业。这是20 世纪30年代中期的事情，父母亲不仅给这个古老的庭院带来了新的气息，也给我们周围村庄带来了新的观念。这七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在我青少年时期，还经常听到故乡父老在谈论。当然喽，自从我们兄弟姊妹八个陆续出生后，尽管社会家庭都发生了许多变化，但庭院中依然洋溢着苦涩的同时，也洋溢着欢乐。

鼓乐喧天，人声鼎沸，在公社卫生所的院子里，正在举行一场新式婚礼，一位漂亮端庄，衣着简朴的大姑娘，扭着脖子，耸动肩膀，落落大方地表演新疆舞，在周围参加婚礼的观众热烈的掌声中，她和身旁一位高个子文质彬彬的小伙子一起合唱电影《红珊瑚》的插曲《红灯颂》……一阵阵热烈的掌声，一阵阵“再来一个”的欢呼声，将山村的夜晚渲染得格外热闹。这位漂亮的新媳妇，就是我的同学也是我的新婚妻子，这位小伙子不用说当然是我了。

我们是小学到中学的同学，也是青梅竹马的恋人，经过自由恋爱，最终成为恩爱的夫妻。新式婚礼后，我们一起走进了这个庭院，这时，是20世纪60年代初期，我已经参加了工作，在几千里以外的洛阳上班。旧厦房的一间成为我们临时的的新房，婚礼是新式的，新房是简朴的，我们的结婚，又为这个古老的庭院增添了新的气息。两年后，当母亲把我们的大女儿接回家中替我们抚养时，这个小院的人已是四世同堂，后来大哥的儿子也陆续出生，尽管那是生活上最艰苦的岁月，但几代人在一起有天伦之乐，有同甘共苦，有相濡以沫，庭院里也时时会传出苦涩中的笑声……

庭院深深，它就像一部历史记录片，叠印着多少代人的人生经历。

庭院深深，它就像一条扬帆前行的古船，承载着多少代人的苦辣酸甜。

庭院深深，它就像一座生活舞台，演绎着多少代人的幸福与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