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卫东官场笔记(全)第436~~437章
(2013-04-19 10:0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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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 |
第四百三十六章
小佳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侯卫东冲热水澡,开玩笑道:“你今天遇上了什么事情,莫非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侯卫东站在淋蓬头之下,热水滚滚而下,抚摸着冷冷的身体,不一会,身体开始觉得温暖了。他对小佳道:“我刚才到医院去了,老妈脸肿得很,头发掉了不少,心里不痛快。”
小佳知道侯卫东的心思,她收敛了笑容,道:“手术做得很成功,妈恢复得挺好,我听医生说,都有这个过程,你别太焦急。”
侯卫东闷闷地冲了一会,穿上睡衣出来。
小佳坐在电视机前看着连续剧。等到侯卫东坐下,就靠到他的身边,道:“老公,你要想开一点,得病是天灾,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妈有你们三个孝顺儿女,应该能想得通。”
“妈病成这样,还想着我的事情。我刚才在医院,她和爸的意思是将火佛煤矿卖掉,让我安安心心工作。我想征求你的意见。”
小佳过惯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反而对钱看得不重,道:“这样也好,免得总有人说三道四。”她又道:“我们到底有多少钱?”
侯卫东在心里算了算,道:“我们要树立一个观念,我和你都算是领导干部,领导干部经商是违法的。现在除了工资以外,我们的存款与资产都是老妈馈赠的。具体数量还是挺可观的。”他偷偷在小佳耳边说了几句,小佳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合不拢。
他是很小心的人,当了领导以后,多数现金都单独且秘密存放,人和钱绝对分离。尽管这些钱来得十分干净,全是从市场一分一厘赚来的。绝对合法。只是由于他的官越来越大。这些钱反而成了不是问题的问题。
此时候卫东充分发挥了学法津的严谨,在另一个绝对安全的地点,他放着有刘光芬签字的馈赠书。
而刘光芬的火佛煤矿有正规的工商证照、合格的税务登记,以及相关部门的各种证照,属于合法经营。
小佳发起了牢骚,“我们的钱是劳动所得,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好象真的是犯罪一般
侯卫东道:“世上的好事不能让一家人占完,如果要潇洒享受人生。就必须从官场消失。”
“那我们辞职好了。”
“趁着年轻,我想有所作为,否则这一辈子就真是酒囊饭袋了。”随着眼界开阔和职务的升高,侯卫东此时已经有了极强的政治意识,与初出茅屋时的迷茫有了很大的区别。
小佳少有的沉重。“老公。这一条路不好走,斗争激烈,而且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你要有思想准备。”
侯卫东抚摸着小佳的后背,道:“我想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当官场路走到尽头时,我就当一个快乐的富家翁,这一辈子也就活得值了。”
小两口闲聊了一会。侯卫东进书房浏览了一会新闻。抽了一本书,随意看着。
早上起床。侯卫东开车和小佳去医院看了母亲。
刘光芬早上起来精神不太好,见了侯卫东和小佳,道:“你把病床摇起来。”随着嘎嘎的摇床声,刘光芬也就坐了起来。
侯永贵在床上放上支架。将带来的稀饭、包子、咸蛋和咸菜摆在床上,道:“老太婆,想吃点啥?”
刘光芬摇了摇头,道:“没有胃口,喝点稀饭。”她看着稀饭碗,道:“太干了,我想吃清稀饭
小佳坐在床边,帮着刘光芬剥了咸蛋,然后放到稀饭碗里,道:“妈,只喝稀饭没有营养,你总得吃点有营养的。你不是常说,人是铁饭是钢。两碗不吃饿得慌。”
三个人看着刘光芬喝了稀饭,吃了咸蛋,都觉得很高兴。刘光芬吃完饭。费了不少精神。靠在床上眯了一会。
看着母亲吃早饭如此费劲,侯卫东觉得心里堵得慌。
等到医生查了房。刘光芬精神稍好,她又想起昨天说的事,道:“小佳来了,我给你说件事。”
小佳坐在床前,道:“妈,我听着。”
“我的想法是将火佛煤矿卖掉,否则,小三要被人戳脊梁骨,他都是厅级干部了,得以身作则。而且,煤矿价钱涨得高,终究有一天会回落,现在卖煤矿,正好卖一个高价钱。”
小佳道:“昨天卫东给我说了,我没有意见。”
刘光芬拍了拍小佳的手背。道:“我家小佳最懂事,有你支持小三,我就放心了,不过你也得把他管紧点。”
这话就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侯卫东不太爱听,道:“老妈成天东想西想,安心养病,出院后还得给我哥带娃儿。”
聊了一会,刘光芬就赶两人走,道:”时间不早了,你们要上班,别在我这里呆了,工作要紧。”
出了医院,侯卫东觉得很是郁闷,与小佳分手后,开车回到省政府,路上行人在车窗外匆匆而过。他暗道:“人生既无常又无奈,就算官当得再大。钱赚得再多,很多事情也无能为力。既留不住自己青春。又不能让老妈恢复如初。”
到了办公室,泡好茶,汇报工作的人就如走马灯一般轮番而来,侯卫东办事很干脆,给出的指令很明确,三言两语就解决了一个问题。
不到一个小时,基本上就将全天的具体工作解决完毕。
领导干部的工作时间分为被动工作时间和主动工作时间,被动工作时间越多,说明领导效率越低,反之亦然。侯卫东将被动工作时间尽量集中在早上上班以后的一个小时以内,部下形成习惯以后整个工作效率就大大提高。
上午十点以后,汇报工作的人就少了,这些时间就属于侯卫东的主动工作时间。
侯卫东在办公室想了一会,关上门,给李晶打了电话。
铃声响了一会,李晶才接电话。她的声音带着些慵懒,道:“卫东,有事吗?。
“你在香港、美国还是岭西?”
“我是在睡梦中被你吵醒,肯定是在大洋彼岸。”李晶看了一眼睡在身旁的小小丑,道:“你差点将儿子吵醒,小小丑长得越来越象你了,鼻子和嘴巴都和你没有什么两样。”
作为一位男人,侯卫东深深地牵挂着远在海外的儿子。
作为岭西省政府的厅级领导,侯卫东不得不将所有感情埋在心底深处。
问了近况。寒暄几句,侯卫东道:“我记得前一段时间。精工集团想买煤矿,现在还有这个打算吗?”
“以前你让我买煤矿,我没有听你的,结果错过了一波大行情,现在煤矿价钱已经很高了。买起来有风险。”
“火佛煤矿资源厚。设施好,值得精工集团收购。”
李晶这才真的有些惊讶,“你想卖火佛煤矿?如今煤价这样高,卖了太可惜了
侯卫东开了个玩笑。道:“卖给你,我无所畏。反正肉烂了总在锅里面。”
李晶的第六感相当发达。听到侯卫东话音中总带着些淡淡的情绪,问道:“卫东,你遇到什么事了吗,能不能告诉我。”
得知刘光芬得了癌症。李晶有些吃惊,道:“手术成功吗?你应该给我联系,到香港或者美国来,医疗条件比内地还是要好一些。”
“主要是我母亲不愿意离开岭西,她希望几个子女都在身边。”
“论法律关系,我一直是与伯母在合作,她是精工集团的大股东。伯母生病,我理应看望。有些事情,我还要与伯母具体谈一谈。”
侯卫东又抛出了一个炸弹,道:“精工集团的股份,我也想进行处理。
”
李晶道:“你的股份如今很可观了,而且精工集团成长性很好,何必处理?”
“小丑丑和小小丑,我从来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职责,很内疚。”
“别这样说,两个小家伙是上天给我的礼物,我在香港已经归依了佛门,天天保佑我们全家平安。”
侯卫东有些吃惊,道:“你归依了佛门?”
“我是俗家弟子,平常念念佛,有空去烧烧香,寻求心理的宁静。”
想起初遇李晶的种种往事,侯卫东有些失神,他很快回过神来,道:“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我想把精工集团的股份转给小丑丑和小小丑,如何操办手续,就请集团的法津顾问去办。”
李晶沉默了一会,道:“这是一笔大数目。你要想好
“父亲给儿子的礼物。我有什么舍不得。”
“其实你不必这样做,他们不缺钱
“对于我来说,这样做有意义,让我心安。”
李晶道:“我尊重你的意见,无论如何,这股份都是你们父子的。”
打完这个电话,长久以来压在侯卫东心里的石头被搬开了,他总算为小丑丑兄弟俩尽了一次微薄的职责。
虽然钱不能代替父爱,毕竟是自己的真心实意。
精工集团股份一事,由于涉及到李晶,侯卫东一直将此事作为秘密藏在心底,小佳并不知晓。以前的石场以及后来的火佛煤矿已经带来的丰厚的利润,精工集团的分红就显得并不重要。
侯卫东出任成津县委书记以后,其政治意识已经觉醒。到达了省政府副秘书长岗位,他的胸怀至少包纳了岭西。官职越高,火佛煤矿以及精工集团的股份带来的压力就越来越大,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现在已经到了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
由于母亲的病,让他果断地作出了人生中重大选择。
回到多日未回的小家,李晶脱下外套打扫起卫生。
两个小家伙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他们调了无数个频道,终于不耐烦了。将遥控板扔到茶几上在屋里跑来跑去,很快就将客厅弄得乌烟瘴气。
李晶听到小小丑的哭声从屋里出来,她依在门前也不管哭泣中的小儿子。一会小小丑自己爬了起来又去追着哥哥的后面玩了。
一家人吃了午饭,李晶睡午觉哥俩也被迫睡在床上。小丑丑早就不耐烦睡午觉,等到李晶睡着后,他轻手轻脚从床上爬了起来,小小丑看见哥哥起床也屁颠屁颠地爬了起来。
李晶明知道哥俩起床,她仍装作睡觉让两兄弟在屋里玩耍。
到了上班时间她给侯卫东打了电话:”我在岭西,那天你跟我说的事我想与伯母见一面。”
侯卫东吃了一惊道:“你回来了,这事其实不用你亲自来办,委托吴兴彬就行了。”
李晶最善解人意她笑道:“下午张小佳要上班吧,我手里还有伯母的电话,不知号码变了没有。”
他第一个给母亲刘光芬打了电话,问了身体情况以后道:“下午有哪些人在病房,精工集团的李总要到病房去,她要来谈火佛煤矿之事,等一会她要给您打电话。”
刘光芬得知要处理火佛煤矿,心里高兴道:“下午请李晶过来,我让你二姐暂时不过来,就是你爸在。”
侯卫东又给小佳打了电话道:“下午你忙什么。”
小佳正在准备开会材料,道:“有事吗?下午开会我要做一个发言,是关于全省园管设施方面的方案说明,很重要。”
侯卫东松了一口气这才给李晶回了过去道:“我下午有事不能过来陪你。”
李晶轻松地笑道:“我与伯母联系,不需要你来陪,然后我再起草一个合同,你认可以后再由伯母签字。”
侯卫东想起了精工集团股份之事有些为难道:“至于股份的事。你们把合同谈完了以后,我再同我妈商量。”
李晶明白他为什么为难,笑道:“到时我们就说煤矿价格给高点,给高点的原因是购回精工集团的股份。”
放下电话,李晶走到客厅,一大一小两个小男孩玩得正热闹,她看着两个小家伙之时目光充满了疼爱。
到了一点钟李晶带着两个小孩子直奔省人民医院。
刘光芬为了谈火佛煤矿的事,想办法将侯小英等人支开,专心等着李晶,当李晶进门的时侯,她打了个招呼:“李董事长,好久没有看到你了。”说了这句话她的眼睛变的比铜铃还要大。
一大一小两个男孩,长得虎头虎脑很是结实。刘光芬猛然间有些恍惚,她觉得时光突然倒流,病房里站着的是小侯卫国和小侯卫东。
李晶早就有思想准备,看着目瞪口呆的刘光芬微微一笑,她亲切自然地坐在了刘光芬床头,低声道:“伯母我的前夫也姓侯,两个儿子一个叫侯大智一个叫侯大勇。”
刘光芬目光停留在了一大一小两个男孩身上,就如被粘住的知了一般根本挪不开眼光。听了李晶之言,她道:“大智大勇好名字。”
李晶极聪明又将世情看得极透道:“大勇和大智如今都在香港。他们以后在香港读书。”
刘光芬的智慧与李晶不相上下。此时她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向着两个孩子招了招手道:“大智大勇你们到奶奶这边来。”
大勇见到对面的老太婆头发不多。脸浮肿着迟疑着不肯上前。
大智则用眼光寻着母亲。
李晶蹲了下来道,“大智。你最懂礼貌,给奶奶问好。”
当大智怯生生地问了好,刘光芬的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大智见面前的胖婆婆哭了,回头看着妈妈。
侯永贵从外面进屋,他并不认识李晶,还以为是来探视的朋友,可是当目光看到两个小男孩当场就呆在原地。
刘光芬最先反应过来道:“老头。这是精工集团的李晶董事长,她是来收购火佛煤矿的。”
看着老伴傻傻的样子刘光芬道:“老头你去取两块袁大头来。”
刘光芬的家世较好,在她出嫁时母亲给了十块银元。刘光芬将十块银元当做了传家宝,放在她的箱子里。侯家兄妹有了后代她就送一块银元,今天见到了两个小男孩。她毫不犹豫地断定就是侯家的血脉。
两个小男孩从天而降,让侯永贵有些昏昏糊糊,出了病房他坐在车上给侯卫东打了电话。
“兔崽子,你做了什么。”
侯卫东正在开会一时没有弄清楚是什么回事,压低声音道。
“爸,你稍等我出来跟你说。”他对自己的几个手下道:“我打个电话,你们先讨论。”
侯卫东拿着电话回到了自己办公室。道:“爸你说什么。”
“爸,是不是李晶带着孩子到医院。”
“嗯。”
“那你在哪里打电话?”
“我在车上,你妈让我回去拿银元。”
侯卫东马上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解释道:“李晶的前夫也姓侯,这两个小孩都在香港。”
侯冰贵仍然气呼呼地道:“你这是在玩火,小心玩火者自焚。”
侯卫东换了个说法道:“我妈见了孩子高兴吗。”
侯水贵想起两个小男孩的模样。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荡漾,他道:“这两个小家伙还真是我们侯家的种,就是你们哥俩小时候的翻版。”又道:“你妈倒是挺高兴。她把家传银元都叫我拿出来了。”
侯卫东一直在心里回避着此事。如今被父母知道了他也就放开了。道:“如今只要母亲高兴就是最好的事。其他事情我暂时不管。”
侯水贵此时冷静了下来道:“你妈高兴了,可是小佳怎么办?如果李晶要提出什么要求怎么办。”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小佳是一位出色的女人,也是一位好妻子。侯卫东地位越高,心性越是收敛。年轻时做下的荒唐事,此时已经深深折磨着他的内心。
经过短暂沉默,侯卫东道:“李晶是吃过苦的女人,她懂得如何才能幸福,如果不出意外,今天下午见了面,晚上她就要离开岭西,或者回香港,或回到美国。”
侯永贵道:“你这么有信心。”
“我对李晶有信心,能创建精工王国的女人绝非等闲之人。我还相信她一定和母亲能将火佛煤矿的事情搭成协议。”
侯永贵道:“你大哥离了婚,你又来这一场戏,让我们当家长的无所适从。你长大了,也立业了,应该懂得分寸。”
挂断电话侯卫东的心乱了:“回到会议室对参会的同志道:“今天会议暂时到这里,同志们的意见都很好,不过还得继续深化下去形成系统的观念。”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侯卫东给李晶打了电话。
李晶握着刘光芬的手两人谈得很尽兴。
侯卫东的电话打来,李晶看了号码对刘光芬道:“是卫东的电话。”
她自然大方地站起来来到阳台上。
“你将小丑丑哥俩带到了医院。”
“嗯你不高兴吗。”
“没有。”
李晶态度很温柔道:“我是晚上的飞机回香港。我带着俩个小家伙来看伯母有两个目的,一是让伯母高兴,我是女人最了解女人的心。她能看到自己健康聪明的孙子。肯定会高兴。二是我想让两兄弟也能看一看自己的的亲奶奶,否则人生会留下遗憾。”
闻听此语侯卫东心有内疚道:“李晶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李晶听出了其中的内涵道:“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确实是想找个健康的种子,这是当初的真实想法。后来感情加深了,我感觉到了做女人的幸福。你和儿子是上天给我的礼物。说实话我经历了不少男人,也没有再结婚的想法,更没有破坏你们婚姻的念头,我这一辈子就打算单身了。”她加重了语气道:“两个儿子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侯卫东心里话很多但是他不能多说道:“精工集团的股份是我送给丑丑的礼物这一点请你接受。我会给母亲打电话的。”
李晶轻笑道:“这个我接受。至于火佛我会给一个公道的价钱。”
侯卫东问道:“你晚上几点的飞机。”
“八点。”
“我来送你们。”
“不用。”
“我一定要来。”
李晶道:“你能来送我很高兴。晚上飞机祝梅要跟我一同走”
刘光芬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个男孩暗道:“没有想到我还有两个孙子,这孩子是侯家的后代。”站在她的角度对于儿子的行为很包容,此时患上重症对人生有的新的看法,心胸更是开阔想法更是超脱,欢喜远远大于担忧。
关于火佛煤矿和精工集团的股份两位聪明的女人很快达成了协议。在刘光芬心目中肉烂了总是在锅里,手背和手心都是肉。
对于李晶来说她带着儿子看了或许就要离开人世的奶奶,得到了两块有象征意义的银元,心满意足没有任何遗憾。
下午七点侯卫东来到了飞机场。祝梅已经和李晶在一起,两个小男孩缠着她一人极为亲密。祝梅对侯卫东很礼貌,可是有了淡淡的隔阂。
祝梅带着小男孩进了机场商店,侯卫东和李晶在商店外等待。平凡从身旁走过,他看了侯卫东一眼觉得挺面熟,走了几步他突然想起了此人是谁,回头道“侯卫东你好。”
侯卫东在益杨给祝焱当秘书时,借用了平凡的不少文章,与他神交很久。但是这些年来他并没有与平凡直接见面,听到平凡直呼其名,心里还在纳闷此人是谁。
他当了多年领导,见对方风度翩翩,尽管没有认出此人是谁,脸上仍然带着职业性微笑,道:“你好。”
平凡是久闻侯卫东大名。有一次与郭兰在一起看岭西新闻,见过侯卫东的面面,他印象特别深,加上他记忆力超群,这才能一口叫出侯卫东的名字。
他看出了侯卫东表情中的敷衍,自我介绍道:“我是平凡,接受了卫东老弟的召唤,回来一起学习十六届三中会全的决定。”说话之时,他眼光顺便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李晶。心中暗赞,“这个女子还真有味道。看她的神情和气质,应该是事业成功的女人。”
侯卫东没有介绍李晶,主动伸出手,道:“感谢平教授百忙之中抽时间参加研讨。”他又笑道:“以前我在益杨县委办工作之时,用了平教授不少材料,这一次版权人来了。我一定要找机会尽一尽地主之谊。”
平凡久在大学。握手的习惯生疏了许多,他一边握手,一边客气道:“我是岭西人,能为家乡做点事,是应尽之职。”
他话题一转,道:“你和郭兰曾经是同事吧,她正在读研,这次我原本想邀请她一起回岭西,可惜他走不开。”
郭兰是侯卫东心中的一个很重的纠结。此时听平凡热情洋溢地提起郭兰,便有意岔开话题,道:“平教授,有人接机吗?”
平凡道:“出发前,与闻校长约好的。他派人接机,应该就在外面。”
这时,祝梅带着小丑丑和小小丑从商店出来。祝梅见到了平凡,道:“平叔叔。你好。”
平凡在益杨工作之时,祝梅还是小女孩子,女大十八变,加上她从聋哑人突然变成了正常人,绕是平凡记忆惊人,仍然犹豫了两三秒。两三秒后。他惊喜地道:“祝梅,你是小梅。恢复听力了。”
“真是奇迹,奇迹,祝书记不知有多高兴。”平凡给祝焱当秘书之时。经常陪着祝焱到聋哑学校去看望祝梅,此时见到祝梅居然开口说话,是发自内心高兴。
祝梅道:“我跟着李晶阿姨到美国作手术。听力恢复得挺好。”
平凡初到北京读书之时,还与祝焱有联系,后来他将自己关在了图书馆。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学者,与祝焱与就渐行渐远。到了上海当教授,他才逐渐走出了书斋。屈指算来,他已经有七八年未与祝家联系。
这一次他来到岭西,也打算去见一见祝焱。作为社会学者,他必须要与社会接触。
“祝贺,真是医学奇迹。你爸不知道有多高兴。”平凡再次说了这一遍话,然后他对李晶道:“感谢李总帮了梅梅。”
通过三言两语。平凡判断李晶应该是成功女士,而且是企业老总,因此直呼李总。
李晶微微一笑,道:“谈不上帮忙。”
平凡听到李晶如此回答,便明白自己的判断准确,笑着对侯卫东道:“我没有想到一下飞机就听到这个喜讯,这一趟到岭西真是值了。改天我想去茂云拜访老领导,向祝书记讨一杯酒喝。”
李晶牵着儿子。对祝梅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进去。”
此时候卫东与小丑丑兄弟俩站在一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父子三人。李晶为了保护侯卫东。不愿久留。她与平凡微微点头。就准备进机场安检。
侯卫东也不愿意站在此地与平凡多说。他再次主动伸手,与平凡握了手。道:“这几天我们要开座谈会,到时听平教授的高见。”
平凡已经注意到了两个小孩子的相貌,他心里有些奇怪,“侯卫东是领导,怎么能生两个小孩,要么李总是少数民族。要么两人都是独生子女。”他是反对计划生育的学者。对人口老年化问题作过多篇有针对性的论文,见到两个小孩子就特别敏感。
他有着学者的风度,很是温文尔雅,虽然疑问,却也没有当场询问。
与平凡分手以后,侯卫东快走几步,与祝梅平行,问道:“祝梅,你有留学的打算吗?”
祝梅稍稍放缓了脚步,道:“我还在犹豫不定,既想去,又不想去。”
侯卫东道:“出去。能开阔眼界。但是我估计你爸不太想你在国外定居,他最在意你。”
祝梅看着前面的两兄弟,欲言又止。
看着飞机起飞,侯卫东心里既有失落。又觉得轻松。
在与李晶最初交往中,他更多的是出自放纵,是肉体的互相享受。几年过去,侯卫东惊讶地发现。作为精工集团董事长的李晶已经彻底脱胎换骨,富有,独立,自信。具有国际视野。
而十年前,她还是一株依靠着大树求生存的喇叭花。
开着车行走在宽阔的机场道路上,侯卫东在心里对比着李晶的成就,甚至觉得自己留在省政府是在浪费光阴。
进入市区,路灯渐次打开。忙碌了一天的人群纷纷涌上了街头,小车经过了岭西市政府办公楼。
侯卫东想到了岭西市长熊大伟杀伐果断的样子,暗道:“秘书长对于某些人来说是好差使,但是确实不适合我了。当了县市领导,再当省政府副秘书长,实在是没有了味道
作为周昌全的幕僚,他获得了极大的授权,可是毕竟只是代表着副省长周昌全行使权力,而并不是权力的本身。突然间,他迫切想着离开省政府,到一个能施展抱负的地方去实现人生的价值。
尽管周昌全曾经说过当一年副秘书长然后到地方任职的话,可是他毕竟只是副省长,要到一般的地区任职,凭着他的资历,问题不大。可是要到铁州等重要地区去任职,还必须得有主要领导点头。
而作为副秘书长,只是一部大机器的一个零件,天天按部就班工作,根本无法做出轰轰烈烈的成绩,如何引起主要领导的注意,就成为一个难题。利用赵东来走省委书记钱国亮的路子,或是利用蒙厚石、蒋笑走一走省长朱建国的路子,都还是有机会的。
“妈的,老子想为岭西做贡献,还得走歪门邪道,真是没天理啊。”侯卫东想着李晶行走天下的自由,突然觉得厅级干部也没有什么意思。很有些虚无之感。
早上,刚来到办公室,见到金融办副主任吴波站在门口,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在门口踱着步子,眼睛看着地上。
“老吴,每次看见你转圈子。就知道有事,今天有什么要情。”侯卫东是省金融办主任,可是他的工作很超脱,具体工作大部分落在了吴波身上。这一段时间,两人混得熟悉了。在无人之时,侯卫东说话也就随便宜了。
吴波道:“我得到消息,张振农案件一审宣判了,就在昨天。”
侯卫东开了办公室门,不慌不忙地道:“你先别说结果,让我猜一猜。我是学法律的,多年不用,但是基本理论还在。从中央到地方对非法集资料的打击都很严历,在这个背景之下,张振农有非法集资的行为,很难全身而退,但是,张振农一案有特殊性,首先他的借款范围比较固定。主要是振农集团的职工,以及与振农集团有关联的农民,其次他借款的目的是扩大再生产,而非再次放款,第三此事没有造成大的危害。结合两方面的力量,应该判刑3年左右,缓刑2年。”
吴波有些吃惊,道:“秘书长,你知道审判结果?”
“这只是分析得出的结论。在岭西,如此判决是最好的结果。”
吴波由衷地道:“秘书长真是料事如神。一点都没有错,就是这个结果。”
在侯卫东初到省政府之时。老资格金融专家吴波内心还是挺不服气,多次感叹外行领导内行,选人用人只讲关系,不看能力。
而侯卫东到来以后,不显山不露水,行事低调,从来不加班。甚至还经常不在办公室。可是他将所管之事打理得紧紧有条,吴波是其主要助手。接触越久,越是能够感觉到侯卫东举重若轻的本领。
吴波离开以后,陆续有人进来汇报工作。侯卫东将办公室琐事基本办完。正准备到周昌全办公室去汇报事情。刚出办公室,见到庆达集团老总张木山急匆匆走了过来。
侯卫东见到张木山一脸沉重,问道:“木山老总,有事?”
张木山道:“我就是来找你
“有事打电话就行了,木山老总何必亲自动步。”侯卫东认识张木山多年,最初起步之时,屡屡受到了张木山的照顾,因此,他说话很是客气。
张木山脸上有既怒气。也有焦急之色,道:“我就是找秘书长,电话里一句话说不清楚
侯卫东这倒真的有些奇怪,庆达集团在岭西赫赫有名,张木山本身是省人大代表,看他今天那样子,恐怕被气得够呛。
“木山老总,请进,有什么事难住了你?”
张木山进了办公室,道:“真是气死我了,家门不孝,我娃儿张杰喝了酒。与人打架,现在将人打进了医院
侯卫东递了茶过去,道:“伤得严重吗?”
“也不是太严重,就是用啤酒瓶敲了对方的头,医院下的结论是脑振荡。”
“公安机关介入没有?”
“原本与伤者都搭成了协议。可是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记者。将此事捅到网上,如今吵得沸沸扬扬,派出所将张杰拘留了。”
侯卫东感觉很奇怪,暗道:“以张木山的活动能力,这种事似乎不用找到省政府,多半里面还有隐情。”他意识到此事有些棘手。故意轻描淡写地道:“网上的事,热闹几天就完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不仅是网上的事,据说有记者在里面插手,要将事情捅到更高层去。”
“说破天,也就是一个打架斗殴,年轻人嘛,难免。”
张木山摇了摇头,道:“若是这么简单。我就不会来找你。”
侯卫东久未抽烟。他知道张木山烟瘾不小,就从抽屉里取出沙州烟厂送的好烟,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取了一枝,递给张木山。
“木山老总,抽烟,息息火。年轻人都有火气,打个架挺正常,没有什么了不起。记者若为此事炒作,见怪不怪,其怪必败。”
张木山深深地吸了一口,将烟气吸入到肺的深部,道:“现在岭西有仇富倾向,这很不好。我家那小子平时还算低调,在工厂一线当管理员。昨天跟着高中同学喝酒,与另一伙人打架。就是因为开了一辆奔驰,被人照了下来,放在网上,现在连庆达集团都成了网上的靶子。”
侯卫东笑了笑,道:“若为了这事,不用木山老总出面吧。”
张木山见侯卫东爽快,这才道出了原委,道:“据可靠消息,这个,记者笔名叫做移山,真名叫做段穿林,以前是《政经参考》的驻站记者,现在更牛,跑到中央大报去了
侯卫东慢慢地听出了味道,暗道:“段穿林是什么档次的记者,绝对不会为了普通的打架斗殴或者是富二代而出手,他若出马,绝对是大事。”他问道:“木山老总怎么知道我认识移山先生
张木山道:“段穿林的父亲是沙州大学的校长段衡山,你在沙州当过副市长,与段衡山有交情,听说与段穿林关系也不错。”
在益杨和沙州时期,庆达集团都曾给为了当地经济发展出过大力,给了侯卫东不少助力。侯卫东是记情之人,尽管职务不断提高,却始终把张木山当成朋友。
“我认识段穿林,与他的关系也不错,段穿林不会为了这事大动干戈,这一点我有把握。木山老总应该还有其他事。我们不是外人,请直说
张木山人老成精,就料到侯卫东不会拒绝自己,道:“此事确实是由喝酒打架引起,打架的另一方有省歌舞团的演员,当时段穿林在现场,也被踢了几脚,头上被敲了一酒瓶。这本是一个偶然事件,可是复杂在另外的因素。这几年,庆达集团业务做得挺杂,除了房地产成为主业以后,我们在沙州、茂云和茂东一线买了些有色金属矿。在茂云,庆达集团有一个金矿,老百姓对于污染处理有些看法,四处告状。段穿林如今盯上了茂云的金矿,对庆达集团有负面影响。恰好在这个时候,犬子与段穿林打了一架,很容易让人发生误会。段穿林是大报记者,他要乱报点材料,我还真没有办法,所以找到老弟。”
层层录茧,张木山终于摊出了底牌。
听了这事,侯卫东到吸了一口凉气,他当过成津县委书记,成津大山深处就有不少有色金属矿,其中的尾矿治理格外艰难,矿山企业与当地村民的纠纷更是层出不穷。
一句话,这确实是一件难事。对于企业来说,这也是一个难题。
张木山道:“庆达集团在茂云矿山的投入很大,相较其他矿来说,各项安全措施是最好的,可是由于规模最大,对周边村民最照顾,反而成为了唐僧肉,谁都想来啃一口。如果此事被段穿林捅到高层去,庆达集团将会损失惨重。想请老弟出面找一找段穿林,请他别将文章捅出去。至于打架之事,庆达集团愿意适当补偿,段穿林若有其他要求,也可以提。
侯卫东对这个问题很敏锐,道:“木山老总,你怎么知道段穿林会写文章。”
“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赚了些钱,更关键是交了些朋友。我就实话实说了,段穿林前一段时间到茂东,我们一直很清楚,他已经开始动笔写这篇文章了。”
侯卫东盯着张木山,问道:“我想听一句实在话,金矿污染情况到底如何?”
张木山道:“我是在茂云开矿,是祝书记治下,如果真的有违法乱纪的事,祝书记也不会同意。问题的关键是周围村民想多要钱,而记者同志根本不作深入调查,你要来采访我们企业,我们欢迎。但是只采访单独一方,这种做法对企业很不公平。”
两人谈了一个小时,侯卫东做了一个含糊的表态,“我可以去问一问段穿林,但是最后结果如何,我不敢保证,只能尽力而为。”
张木山握着侯卫东的手,道:“只要秘书长出面,一定没有问题。”
送走了张木山,侯卫东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他第一时间给段穿林打了电话,问道:“穿林,我是侯卫东,在什么地方?”
段穿林此时正躺在医院,手机一直在响动,他看了号码,却一直未接电话。这时看到了侯卫东的电话号码,这才接了电话。
“侯哥,你找我有事?”段穿林已经猜到是什么事,却故意没有说破。
侯卫东没有绕弯,直接道:”你和人打架了,没有想到大记者还会动拳头,有点味道。”
段穿林也笑了起来,道:“被人砸了一酒瓶,现在头还在痛。侯哥,是不是张木山找了你。”
“对,是他找我,他刚刚从我办公室离开,跟我谈了些事,我要同你谈一次。”
段穿林道:“我在省人民医院。脑袋被敲了一下,得住在好医院,我这人是靠脑袋吃饭,马虎不得。”
“那我过来看你。”
“我也正想同侯哥谈一谈,请教一些问题。”
放下电话,床边的美女问道:“刚才是谁的电话,我听你叫侯哥?。
“是省政府副秘书长侯卫东。张木山找了他。”
李颍撇了撇嘴巴,道:“官*商*勾*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穿林,你别和他们混在一起。”
段穿林伸手点了点李颍的鼻子,道:“你怎么象个小孩子,眼中不是黑就是白,说起官员来就愤愤不平。”
李颍道:“我虽然一直在歌舞团,可是见得并不少,我们团里好多漂亮女按子,不是被老板骗,就是被当官的骗,朱莹莹以前是多么单纯的一个女孩子,活生生被毁了,先是刘明明,后来是方杰,这些我们都看到眼里,黑白清楚得很。”
“你这孩子,这个社会哪里有这么单纯,社会的进步要看主流,不能只看着阴暗面,只看到阴暗面,就会觉洪洞县里无好人”岭西这几年的进步还是有目共睹。”
李颍吃惊地道:“你觉得岭西有进步吗,你写文章之时,经常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岭西的那些贪官生吞活剥了。”
“这不一样,岭西这几年进步很大,高速路连接了每个地级市,工业比十年前增长了近十倍,普及了九年制义务教育。”
李颖道:“得了,这些事都是政府应该做的,没有必要拿来显摆。”
“这种说法也不客观,进步是社会发展的必然,和官员没有什么关系,但是社会有问题就要官员来承担责任,这种说法也是蛮不讲理。功和过我们都得承认。”
两人正说着,省歌舞团的晏紫提着花篮水果进了屋,道:“没有想到大记者还是英雄,敢于挺身而出,小颖很有眼光。”她的身体高挑匀称,人比花更俏。
段穿林握着李颖的手,道:“那我得表现得更好,否则就辜负了小颖的眼光。”
说话间,侯卫东坐着车来到了省人民医院,这一段时间,由于母亲住院的事,省人民医院早已走得烂熟。下车以后,他下意识地走向了母亲的病房,等走进了封闭的区域,才想起是来看望段穿林的。
他看了看表,仍然走进了母亲的病房。
二姐侯小英见侯卫东进门,道:小三来了,我先走了,还有点事等到侯小英离开,刘光芬来了精神,把侯卫东叫到床边,道:三,那两个小家伙的照片,你洗出来没有?”
侯卫东悄悄将洗好的一张合影拿了出来。
刘光芬拿着照片,看得目不转睛。经历了生死,她将很多事看得淡了,猛然间知道自己还有两个孙子,她心里暗自高兴。
这也是生儿子的母亲与生女儿的母亲最大的不同,若是女儿突然带了两个外孙回来,做母亲的恐怕会心有焦虑。此时儿子突然带了两个孙子回来,做母亲心情就复杂了。这是千年传统思想在头脑中的沉积,是无意识的。虽然不符合现代道德观,但是确实存在人们的头脑中。
刘光芬看了一会,然后道:“这照片我收着,你千万不能保存,电脑里的也要删掉。这件事已经是事实了,但是千万不能让小佳知道,否则会闹大的。”
她将手放在心口,道:“幸好两个小家伙平时住在香港,否则我真的不知怎么办,小三,你做事怎么这样荒唐。要对家庭负责,小佳是多好的姑娘。”
侯卫东低着头,道:“妈,没有下次了,以前是年少轻狂,现在我已经三十多岁了。”
刘光芬罗嗦了一会,又问起了两个小家伙的情况。等到侯永贵进门,她马上就闭嘴不谈此事。
侯永贵知道了此事以后,见到了侯卫东就没有了好脸色,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以后,坐在一边不说话。
侯卫东与刘光芬说了几句话以后,又与父亲打了招呼,就朝段穿林的病房走去。
到了门口,听到一阵阵轻脆的笑声。站在窗边,见到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正坐在床边,一个在削水果,另一个则在说着话。
侯卫东站了两分钟,这才轻轻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