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经济学奖、催眠与富二代
(2009-10-15 16:3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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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原创随笔 |
本次的诺贝尔奖评选结果出来了,除了奥巴马获和平奖令所有人议论纷纷之外,倍受关注的一个方面,就是经济奖的一位黑马得主——奥斯特罗姆。看了对奥斯物罗姆研究和获奖情况的简介之外,多少让我有些激动。
多年前,我写作自己经济学学位论文的景况依然历历在目。我平常虽然看书懒惰,但关键时刻极度较真、绝对不肯草率地对待学问。我坚持认为,论文写作的内容必须经过自己的思想;论文中的每一句话,一定都是我自己写的。我当年的经济学论文让院里的老师们颇为头痛。问题不在于我写作的范围实在比较玄——《老子与管理学》,也不在于我写的时候用的是半文言,而在于我对导师指导的态度实在是叛逆到家了。在写完这篇论文之后,我落入了一种狂喜偏执的状态,狂妄地放言北外的经济管理学方面的老师没有一个能真正看懂我的论文,胸中大有众人皆醉我独醒之意。北外的商学院的经济管理学并不主流,因为靠的是英语嘛,所以大家写经济学论文大多马马虎虎,只是弄个态度认真,老师们也不指望出什么经济学大家,评点也只是蜻蜓点水,并指导大家依照论文的格式而已。当时的副院长为我提出了结构改进和添加引用书籍的意见,但我拒绝按照改动,我甚至说副院长也不比我懂中国式管理学。当然,之后就炸了锅,老师们很紧张地来劝我,连我一向觉得最为开明的一位老师也拒绝为我说话。
现在想起当年的年轻自己,感觉很好笑,也很佩服,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畏权势。有一位老师甚至在我去找副院长的时候愤愤不平地用眼睛瞪我,我装做没看见。我非常镇定地和副院长辩论,不觉得有任何不妥。本来,学术没有较真的科学精神,怎么能行呢?
现在想来,那个环境总体还是挺开明的,老师们也没有过多的为难我,指导论文的导师的态度也从紧张反对到鼓励宽容。论文最终进入答辩,答辩的时候,我又干出了这学校历史上破天荒的事——我先用了两分钟展示了一下我学的二十四式太极拳。前无古人,大概也后无来者了。
我的论文的中心思想究竟是什么呢?我认为,经济管理的主体是人,所以经济管理应当向人本主义的方向发展。而中国的古代智慧中,蕴藏着认识人的最终利器。
在论文中,我强调了宏微观经济学主要假设的局限性,认为其中对人的假设太过狭小,不能反映人的社会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复杂性。建筑在这样的基础上的经济学显然不能被称之为科学。
直至今日,我还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担忧:现在的经济学和管理学在悄无声息地毒害着学生们。我们所学的理论,显然会影响到我们的行动,很可怕的一点是,我们在学习这些理论的同时,经常是: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如果单纯地强调和学习基础的宏微观经济学,而缺乏强有力的人文精神的指引,学生们会很容易相信这个世界就是由一群自私自利的人组成,把学科的理论假设当成了现实。当他们这样想的时候,那他们本身就会如此的看世界!市场经济学的一个经典说法就是:人人是理性人,通过交换,就会达到一个利益最大化的完美平衡。本身就存在贪婪的人们,非常喜欢这个理论,为自己就是为他人,多么好的自私借口!把我们自私的心合理化之后,看他人也是如此。比如,做好事,做捐献也是为了满足自我良心的需求,这也是一种自私。再比如,看到乞丐,就回过头去,想,这是政府职能的一部分,我不应该为此负责。
你可能会批评我,因为我对经济学所知有限,看到的也是普通的学生,所以这样想。可是,据我了解,并非如此。自以为很有理想的,很愤青的人,学了一脑子经济学,甚至读到博士学位之后,经常也是这样想的。很不幸,我们中国现在的社会,开设的最多的就是经济管理专业,聪明的孩子为了前途,也经常报的是这个专业,然而,有多少老师有一种开阔的人文精神,不是理性人和市场论的信徒?
人们是很容易被催眠的。著名的催眠学专家艾瑞克森曾经说过:一切交流都是催眠。《乌合之众》这本书,举出了无数的例证来证实人类是一种极度非理性的动物,很容易被集体的无意识带走。在我学习了催眠理论之后,惊觉自己曾经在经济学课堂上,就是受的一种催眠教育:当假设被隐藏时,就被人的潜意识给吸收和接受,作为一种心理暗示接受下来。当我们所有人都在仰望大厦的宏伟壮观,却总是忘记了大厦的根基是不是建筑在沙土之上。好吧,我们都是理性人,而自私的个人导致完美的社会。像极了催眠暗示语。
这次的金融危机,使人们的观念天翻地覆。人们把疑惑甚至仇恨的目光转向平日里神坛上的经济学家们,伊里莎白女王也质问经济学家: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预测到了这次危机?
在我读管理学研究生的时候,我的第一个从美国康奈尔大学毕业的导师对我说,管理学是科学,是science 的范畴。她脑海中的管理学研究就是,管理学就是设计模型,把一个概念与另外一个概念之间建立联系,量化之后分析。依照这样的路径做了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对当代管理学的主流越来越不屑。同学中有一句戏言:“如果你做出来的数据模型分析和老外分析的结果不符,那就是因为中国国情。”一个中国国情,就可以抹杀掉所有假设之外的差异,令人啼笑皆非。
我的感触是:中国的经济管理学科研究应该走文学化描述的路线。为什么呢?因为这可是十二亿人口的大国,有复杂的文化道德背景,复杂的社会构架,那么广阔的一种社会长卷,能被这些简单的先验式的模型所说明么?
管理学,究竟是科学,还是艺术呢?在理论中使用了几个数学模型,那就已经把一些不懂数学的人给在拒之门外了。伪装成科学,把门槛设的高高的,最重要的方法就是数学了。经济学管理学金融学以为嫁入了数学的豪门,就可以免受风霜之苦了,殊不知富二代毕竟是第二代,没有数学老爷子的精明算计,有一天也会遇到金融风暴,不免从深闺大院拖拉出去,接受民众的审判。
奥斯特罗姆从来就不是一位经济学家。她更多的是一位政治学家。她所做的是对传统经济学的结论和研究范式的批评。明眼人都可以看到,本次的诺奖,时代感非常强,和平奖颁给奥马巴是一种对布什的指责,和对世界和平的期望。那么,经济学家颁给奥斯特罗姆,显然意味着这个时代的科学精英,已经把经济学拉出了科学的范畴,这意味着经济学不可能在原有的死板板模式下龟缩下去了。经济学所需要的,不是在原有摇摇欲坠的积木高楼上继续向上搭建,而是要把目光放低,向更广阔的原野中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