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狰狞

作者：未小草

从上周开始，允许我的狰狞出现，可是没想到，她昨天来了，她来的时候让我再次怀疑自己，我是谁投的胎？我真的是一个人吗？为什么我如此另类，另类得让自己瞠目结舌。看到小英已经从这种状态结束，而只有我还深陷于泥潭中，似乎还有无人能解的迷茫与孤独与无助，似乎我的狰狞更深更让人心寒。

由于上周孩子的每天一页的数学题卡没有做，我在班级群没有看见通知，她也说不清楚，到底做不做，于是她就没有做。上周最后两天是运动会，五一三天没有作业，她着实玩了个够，结果周一品德作业，她成了全班唯一一个忘得一干二净的人，当然我没有责怪她，反正那是她的事情。我的小我还有一些高兴，她不必像我一样，做个循规蹈矩的人。周一晚上，她告诉我，数学题卡同学们早已经做到了前面，发现落下了八页，有时一页都是几十道口算，这个题量真的有点大啊，于是周一晚上开始计划，怎么到周四完成，每周五要交。周一到周三，计划每天都没有达成，她就已经睡意来袭，完全无法接着做。那么昨天晚上就必须要完成了，还有四页没有做，本来打算昨天早点回家陪她做，这个任务艰巨啊，我得尽力支持她。可是我回到家还是七点半了，买的新书到了，她急不可待的去看书去了，我提醒她一会儿就开始做作业啊，她也同意了。

吃完饭，她要我当她的板凳，她坐我腿上，她有需要的时候，就会叫我这样。她开始做的时候，已经超过了当初说定的时间，我看到她的作业真的好着急，可她还是不急不徐，漫不经心，我没有发出来，只是和我的着急在一起，但是我的脸色很难看。她一会儿转过来，你为什么不笑啊。我告诉她，我自己很难受，最好不要找我说话，我想要给自己的难受呆一会儿。可她根本就停不来，她还是时不时的给我说话，我的烦躁加剧。是的，一直以来，她就特别爱说话，我在家里，“妈妈”的叫声此起彼伏，她是想和我分享她的一切，可我有时真的受不了。不管你的情绪如何，不管你在干什么事，她总喜欢扯着嗓子叫你。是的，我太烦了，好烦好烦。

我察觉到了自己的厌恶，是的厌恶，好讨厌好讨厌！我和我的讨厌对话，真的好讨厌啊，我说我允许你讨厌，讨厌就讨厌吧。这些年，你真的太不容易了，因为自己的情绪没有发泄出来，堵塞了，而自己还要承接那么多人的情绪，你太不容易了。

可后来还是没能控制住，终于还是爆发了，孩子也很生气，她说我自言自语，你都要来管！她朝我发泄，其实她已经觉得压力太大了，有余数的除法，特别费时间，本来提议她草稿的，她却自己口算，她的速度也并不是太慢，但是题太多了啊。她向我打来，她现在打我也不是特别用力，只是一个动作，有时也没有打到我身上，我知道她是在发泄。我也还击她，借以满足我心中的小我，我打她一下，她一定还我一下，她说你还敢打我。但我的还击还有游戏的成分，并没有用心狠狠的打。有一瞬间，就在她的手向我伸来的时候，我好想好想拧她的手，就像拧木棍一样，但是我的理智让我没有那么做，真的太想了！真的太想了！这就是我的狰狞！我当然吓坏了！

昨天下午同事给我看了一个男子打儿童的视频，我没有吃惊，其实我也想干这样的事儿，当然我不可能给她这样说，再说，她们也许不知道自己也会有我这样的狰狞。为什么我会在会员案例讨论上提那处关于天生坏种的问题，我好想林老师否认，没有这种说法。其实这有我深深的恐惧，难道我也是一个天生的坏种吗？我害怕我是一个坏种，我怎么接纳我的坏？

后来她继续做作业，我的心绪不宁，我的狰狞仍然在，我的心弥漫着怀疑，但是我对她说，你来吧，都来吧，不管是怎么样的，都可以出现。是的，她说好讨厌这个孩子，真的讨厌，好麻烦，好麻烦！我一点儿也不爱她，真的一点儿也不爱，完全都不想看见她，我甚至希望她消失，就算她要跳楼，我都不拦她。我觉得她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真的没有关系，她是谁啊，她是我女儿吗？不是，我根本就不想要这样的一个麻烦的女儿，我就是不想要她，不想要。写到这里，电脑突然死机，这可是第一次出现，我在想，我的狰狞吓坏了电脑吧，也许我这种人真的不配存在。我的心好空好空，心的周围就是厚厚的城墙，常常心都是堵着的，我自己感觉到这份心塞，爱无法进去，阳光无法进去，这样的感觉已经持续了差不多一年多了，漠然漠然，一切在我的眼里都是漠然，事不关已的模样。心理学的老师，曾经引导我试图打开这墙，想像着爱流进去，可都没有成功，她还是那样紧紧的闭着。

我其实已经看到了孩子的努力，最后一页我决定给她说答案，告诉她周末的时候，把答案擦掉，她自己重新做过，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但还是强打着精神把答案写完了，这就是孩子的努力啊！我允许她不洗脸脚就去睡觉。她睡下后，我还要把她做的全部重新检查一遍，然后批改才行，老师要求是家长自己改的。给她弄完这些，都快十一点了，我上厕所时在发泄群里说出的自己的疑问，给小英说，我真的怀疑我自己是不是人变的。

今天早上我看到了小英在小组群里说了她云淡风清的感觉，我的小我好着急，小英都跑在我前面了，她太着急了，在我等待办事的时间里，我一直在陪着我的着急，本来是打算陪狰狞的，但是着急更强烈。到后来，我的着急一样的要借助身体发抖才能出来，我的身体啊，你真的承担得太多太多了，所有的情绪都是你承担了的，所以你全身伤痕累累啊，你能活下来，都是奇迹了。后来着急差不多了，我对狰狞说，我决定拥抱你，我决定把我的感受写成文字，我想把你记录下来。

是的，既然我生命的意义是要来拥抱阴影，那么狰狞也属于这样的一部分。既然这是一条必须要走的路，那我没有理由不走！曾经多么想逃逸，以为逃跑了就能躲藏掉，但事实上，躲永远也无法躲掉。去年我们本地同行的一位妈妈给了我一本《灵魂之旅》，里面通过催眠实例，说明人的前世今生，题记是“凡事在红尘的演绎，都是生命的修行”。每个人都是带着自己修行的使命而来，这一世你无法完成，那么得重新来过，也许无数次的来过。是的，我没有完成的问题，会再一次轮回到我女儿那里，所以我没有办法逃逸！既然无路可逃，那面对吧。我都不面对你，还有谁来面对你？！

“虎毒不食子”，似乎我比老虎更毒，所以这也使得我怀疑，我真的是人吗？但是我知道，我是人，我和众多的人一样，其实那么多新闻，和我一样心理扭曲的人也不在少数啊。当我上次写完我的狰狞，林老师说看得他毛骨悚然，更别说我自己怎么样看自己了。我给林老师回复，也许我不来花径，要么就是神经病，要么就马家爵。我虽然有那样的想法，可我还是保持了理智，并没有做出来。而我为什么有那么样的想法，来自于扭曲的心灵啊！那个被打压被压抑的心灵啊！“欠下的，都会还债”，这些都是我经年累月，或者是累生累死欠下来的债啊。

两年前，孩子总是给我说，妈妈你看那个人在恨我，另一个人也在恨我，我惊恐万状，询问另一位妈妈，她说，孩子的反映是体验了你的内心，你想想你的内心世界到底是怎么感受的。我说我没有什么啊，觉得生活挺美好的，她说真的吗？你问问自己的心。可惜那时，我的心在哪里都不知道啊。她问我，就算孩子是混世魔王，你还会爱她吗？我一直没有作答，是的，如果真是这样，我会爱她吗？第一反映是会爱的，但是我能爱吗？我有爱的能力吗？只是觉得应该会爱的，但是真正能爱吗？到现在，连爱自己都不会，怎么能奢谈去爱她？那么我自己是一个混世魔王，我能爱我自己吗？

我的狰狞啊，你就是混世魔王，我如此恐惧你，害怕你，怀疑你，逃避你，所以你才变本加厉啊！我终于放下所有的盔甲，我真实的看见你，我向你走来！原来我也具有生命本有的力量，原来我也可以足够勇敢，原来就算是脚下淌着血，我也可以向你走来！不是征战沙场才是勇敢，也不是力拨山兮气盖世才叫勇敢，也许我真的是遗传了杨门女将的勇敢，原来我可以，在世人都唾弃都震惊都悚然的情况下，向你走来！原来我也可以做一枝铿锵玫瑰！上一次，我见着全身焦黑的贞子在我怀里流泪，她的泪眼就一直在我面前晃动。是我造成了你啊，为了呈现最好的自己，我一直不让你出现，所以你才成了现在这样的模样。

我拥抱你，我的狰狞！我允许你出现，我任由你出现，来吧，把曾经欠下的债都还回来，只要是在我的心里，没有实施伤害别人的举动，就是可以的！可以的！我想起，那个被中毒的科学家，在他中毒到死亡的那一段时间里，记录下了所有的感觉，这是他留下的宝贵的资料。而我也可以记录黑暗狰狞，既然生命给予了我这些感受的机会，那么我就体会她面对她，然后记下她前行的足迹，不管光明是否到来。

    后记：心得已经写完，正准备传给林老师，电脑再次死机，结果这次文章差点丢失，居然还找回来了，难道真的是我的狰狞吓坏了她？我不知道。竟然她保存下来了，那我还是传给林老师吧。

后后记：5月8日我把最急的工作的事情处理之后，利用工作时间写出了上面的心得，我写完就发给林老师了，我的心忐忑不安，在等待林老师的判决，我被自己的狰狞彻底击败了，后来参加了本地的一个小组聚会，第二天很早就来到办公室加班，下午还要带孩子看牙医，所以我的时间很紧，我工作了一段时间，心中累积的对孩子奶奶的恨出来了，上次的心得里面提到了，我允许自己恨，但这个恨却无边无际，于是我上线去群里发泄，看到了林老师头一天晚上很晚的回复，真的很感动，他说我可比你邪恶！我还顾不及回他，我就开始在群里发泄，极其狰狞！我终于全然允许了！我终于自由了！一方面我觉得他是在安慰我，另一方面我知道这也许是真的，因为武志红的文章里说过，A和-A是对等的，大善与大恶是对等的，从那幅在太极图我们也看到，黑白均等。黑白并存，这是事实，可我们一直想要的就是白，而不想要黑，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才是我们裂变的原因。其实从这以后，我真正理解了那些报道的被千夫所指的人，她们得有多压抑，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生命的最初，我们都一样，就是因为极致的分别造就了现在的我们。

5月13号那天早上，我来到天地湖，我决定去看看之前看到的禁区，我当时心里想，也许那是通往山顶的路，但到底是不是，还需要我自己去验证。我来到了禁区的入口，这时有一个男人来了，我走了两步停了下来，我不想尾随其后。过了几分钟，我决定穿过铁皮围墙的缺口，“砰”，我的头被支撑的钢架撞了，真的很痛！过去之后，那个人不见了。一墙之隔，天悬地远！这面是整洁的，那面是荒芜的，杂草，乱石，这个公路桥洞下，滴水的回音，让人觉得空旷而害怕，我几乎停顿下来，左顾右看，确定是滴水的声音，才前行。从乱石走下来，看到桥洞下也许曾经有人流浪过，有丢弃的军棉絮，我甚至害怕是不是那里有人，有人怎么办？我有些想退缩了，可是我还是那么想去看看这外面有什么。浑身起着鸡皮疙瘩，怀揣着我的恐惧和不安走过了这个桥洞，前面是土堆，我一看，这真的是山脚，这里真的可以上山！四周没有一个人，巨大的不安全感包围了我。我沿着乱土堆上那些人踩出来的路，向上走，走上来就是一条陈旧的公路。前面有工程的人住的那种简易房，我真的很高兴，因为这真是通往山上的路！周围看不到一个人，今天我不想爬山，我就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尽情发泄，极尽我心中的狰狞！之前我给孩子同学的妈妈推荐了天地湖，结果她不用上班，每天都要来，我可不想寒暄，我真的一个人都不想见，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我更想找一个，没人听见的地方，发出声音大声的毫无顾虑的发泄！

我选定了一个地方，开始发泄，期间看见一个挑着粪桶的庄稼人，有一个骑摩托车的人，还有一辆大货车驶过，其余都没有干扰，我终于可以完全的发泄了，我扔掉心中所有的疑虑，开始尽情发泄，如容嬷嬷折磨人一样，觉得针都太便宜了，改成竹签，扎向我所恨的人。发泄得差不多了后，我看到了山顶，就是今天我要去办事的地方，要是能走路上去，也许只需要二十分钟！我于是决定向公路所指的方向去看一下，有没有上山的路。我发现山顶上，全部是围着的，但是我还不死心，我决定去找到人问问，终于走到公路的尽头，那个人回答我，没有路可以上去。我想路也许是有的，但是需要自己去发现需要时间。我沿路返回，回到最初的那个地方，我的害怕再次袭来，上面就是看着像别墅一样的临时住房，一直以来我在公园看来，她是如此美丽，与这个湖的风景很和谐，但没有想到下面却是那些居住的人丢的垃圾，恶心，恐怖，一片狼迹。我回到了美丽的湖边，我的心如此安然。我在湖边坐了一会儿，写下了今天的经历，时间到了，我仍然不愿意离去。是的，这片湖美丽，宁静，舒适，惬意，我想拥有这些东西啊，我想与这些东西不分离啊。这个物管的确舍得投入，沿湖一周，最上面的一级台阶，每天都有人在清扫，还别说路面。最浩大的工程，还在于今年年初，我看到她们把湖抽干，我问了工作人员，这是干吗？他说是清理，整修，消毒，我真的很佩服，我没有去看介绍，这湖究竟有多大，但是我看到抽了好多天。这就是对湖的爱，如果心中没有爱，又怎么能爱湖？

这一天给我的冲击很大很大，每一天心里都有一些东西出来。到今天早上，终于很明晰的看见，为什么对我冲击这么大，这里面有很多花径的东西。

一．关于禁区。我们的下水道被堵塞了，下水道，哭骂闹，道德标杆，高尚，美好，把生命本应该有的通道被设置成了禁区。所以林老师，让我们反其道，进入我们曾经被设置的禁区，允许我们哭骂闹，找回生命的本真！一道高墙，一个禁区束缚和扼杀了多少人！所以林老师真的是敢为天下先啊！为林老师的勇气所折服！

二．走入禁区的反应。我走过去后害怕，忐忑不安，退缩。当我们看到人生的真实的时候，当我们看到我们曾经被认定的“非行”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被吓坏了，想逃跑，极不安全，太痛苦了，就像我当时胆战心惊的往前走。

三．流浪的人。那些在桥洞下流浪的人，不就是我们丢失了的自己吗？我们追赶她打压她，她只有风餐露宿！当我们真正去看见她的时候，那么恐惧和不齿，避之不及！就像是我的狰狞仇恨一样，那么让我颤粟！

四。爬山理论。我好久就看见了那座山，一直想去爬，我被风景吸引了。可我曾经找过路，看不到头，掉头。这次我真的来爬了，可是在山脚的迷茫与恐惧，如入蛮荒之地，不知哪里下脚，哪里迈步。当我真的爬到了山的中间，我看到了山顶，只需要二十分钟，可周围的人却告诉我，没有路，我只得按已经有了的路往前走，我按既定的路，公交加轻轨，差不多花了近一个小时。成长也没有捷径！有时候，我们以为可以突破了，走近一看却是海市蜃楼。只有回过头来，只有从头开始，一步步踏踏实实的往前走！

五．真实与惬意。本周我再去了一次湖边，只有前半月，我有早上外出机会的时候，我才能去。我真的不愿意再去那个禁区，我不想要那些害怕，我只想要安全的舒适的呆在湖边就好。原来我是如此的贪恋这舒适与惬意，仅管我如此的渴望独立，可我又是如此的渴望舒适，所以我内心害怕的小孩，她一直不愿意长大，即使痛苦，她更愿意蜷缩在痛苦中，而不愿意离开舒适地带。

一墙之隔，天地悬远，生命的真实，成长的真实，就在于，走不走过去。

整理者感言：

越渴望自己“好”，就越不能接纳自己的“坏”，

即，小我就越压抑。

在你的压抑中，这份“坏”，只能在你的生命中越积越深。

越期望自己美丽、善良、超脱，自己心中的阴暗、自卑、急躁等就压抑得越深；如果把心灵比作太极图，对阳的期望有多执着，那么对黑的压抑就有多极端——对自己的期望/要求有多高，就表示对自己有多不接纳。

请每一个正在不知不觉地“自欺”的成长者，都来检省自己：“对自己的期望”与“对自己的不接纳”，是等比共生的。

唯诚实与勇敢者，才能真正走上成长之路，恭喜这位伙伴：

接纳你的“坏”的同时，你就一点点在变得更温柔、更真实，更好！

尽情拥抱你的狰狞吧！拥抱狰狞正是在拥抱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