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在扩张,许多村庄都将慢慢消失。一望无际的田野,夕阳下袅袅升起的炊烟,都将在人们的视线里渐行渐远。除了远离泥土的失落,那些一辈子没有离开过村庄的老人更加失落的是祖祖辈辈的老坟都将迁往他处。
我舅舅们的家就在城市的边缘,拆迁已在规划中。土地已经卖掉了,各种拆迁安置费正在紧锣密鼓的测算着。迁坟便成了舅舅们当前的首要人物。
在我舅舅们家门前不远的小山丘里安眠着家族十几位的先人。他们静静的躺在生活过的村庄里,看着子孙忙碌的生活着,尽管无语,却似乎有灵。在他们的庇护下,家业逐渐兴旺,人丁日益繁多。
追根溯源,许多多年不曾回家的子孙,两鬓早已斑白,也风尘扑扑的回来了。为的是尽一份子孙的孝道。看山选山买山,血脉相连的手足们认真的慎重的进行着每一步,不敢丝毫的松懈。祖祖辈辈的重担全压在他们身上,好沉。
冬月以来,舅舅们及表兄们一直在忙碌。而我也一直不停的奔波在各个山头,陪着我的母亲。做为家族的一员,母亲不顾七十岁的高龄每每也都上山去。山实在是高,静静的似乎能听到隐隐的叹息声。是外公的不满吗?还是外婆对故土的难舍?我知道他们终究还是不舍我们的,尽管他们已经离开我们很多年了。
一具具棺木从泥土里挖了出来,那种痛是撕心裂肺的。眼看着祖宗的遗骨被一根根的放进特制的缸里,那种不忍是难言的。看着那些睡过祖宗的棺木在大火中熊熊燃烧,那种感觉是无奈的。
护送着祖宗去新的山头安息,一路上,子孙们不断的扔着纸钱不断的燃着鞭炮,姨娘们嘴里还不停的说着"过桥了,爹爹奶奶老公公老婆婆你们别黑啊!(黑,指的是害怕)”小心翼翼,虔诚着。
到了山上,一切都按着传统的习俗进行。子孙们将棉花一团团的夹在心窝里,等到祖宗下葬的时候,将带着子孙的体温一起埋入土里。当那个装有祖宗遗骨的缸放进挖好的坑里,每个亲人都要用衣兜起一抔土,绕着那个坑走上一圈,然后将那抔土轻轻的抖进那个坑里。这就是安庆的一句民俗,兜土如兜金。
再说说那个缸。这个装遗骨的缸是特制的,它是一个圆圆的直径和高度大概在五十公分的陶瓷制品,上面还有一个呈圆锥体的也是陶瓷制品的盖。后来我听说那个锥体的顶部最尖的部位不是实心的,那儿有一个孔。
下葬的时间都是请人卜算过的。在下葬的一刹那,子孙的各自家中都要将家里的厨房烧得热气腾腾的,让一缕一缕的炊烟在空中袅袅升起。这叫接气。这样,去世的人就和亲人将气息连在了一起。大概,这就是生生不息吧。
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那个缸的顶部有一个孔了。那个孔原来是为了让逝者接气的,不仅接家人的生气,作为一个自然人更重要的是接自然之气大地之气。
我狭隘的想着,人都死了还接什么气呢!再一想,也许死后真有灵魂呢!说不定,我外公正捋着花白的胡子就站在我身后看我写博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