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停  了

                             （作者：素面朝天）

   “又在下雨！今天又无法出去做事了。”老好自顾自的嘀咕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脚边匍匐着的那只老黄狗说。

   “不做就不做呗，你刚好帮我把地里的豆子都扯家来。天天下雨，烂在地里怪可惜的，捡一个是一个。”老好的妻子两只手拿着筷子端着两碗泡饭还夹着一碗咸菜从阴暗的厨房里走了出来。她上身穿着儿子学校的校服，裤子好像是那件二十年前流行的踩脚裤，光着脚穿着一双雨靴。

    老好的大名好像没人知道，因为人老实大家都叫他老好，就连和他一起做过事小年轻也这么叫他。今年老好已经65岁了，在农村这个年龄一般都不会出去做工的，因为这样大的年纪也很难找到事情做。可是老好的手艺却让他一直都很忙碌。他专门修补桌椅门窗天花板什么的，现在的年轻人多数都从事家居装潢，像老好那样的要在户外爬上爬下的工作许多人都不愿意干。

   “学校不是早放假了吗？细妹怎么还不回来？你回头打个电话问问这伢子。”吃完早饭，他闷闷地说着，压根没发现老婆不在身边。细妹其实是他们最小的唯一的儿子，是他们四十几岁时继生了四个女儿后好不容易盼来的。他们的大女儿那时候都出嫁了，所以最小的儿子和他们的外孙子差不多大。因为是中年得子所以特别的小心翼翼的呵护，就给儿子取了个女孩的名字好养活。

    老好这人天性话不多，就是孩子们打电话回来他也是把电话交给老伴，他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所以在他的儿女眼里父亲就是个老实巴交的老好人，什么人都能欺负他的。他们一直心里埋怨自己父亲的无能，做木匠做了一辈了了，自己的徒子徒孙个个都成了大老板，自己孩子做小工，的确，老好干了一辈子的木工，带了几十个徒弟，不少人早就从小工变成包工头又继而成了开发商。老好知道自己的能力，自己的侄子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现在已经是一个开发公司的老总了。十几年前，侄子还在到处打短工，一次极其偶然的机会，老好接了一个室外装修的工程。因为是大生意，要开转账支票，他就让侄子去办理这事了，自己还是带着一些人实际干活。就这样，一个不经意的偶然成就了侄子的辉煌。

    “雨停着，我还是上街去做事。”老好望着门外渐渐小了的细细雨丝对着里间厨房在收拾碗筷的老婆说。说我便自顾自的穿上雨衣骑着破摩托轰隆隆的就走了。

    “你就不能在家歇歇啊？在家帮我把豆子扯一下？”老好的妻子刚洗好碗筷的湿手在身上擦着就出了厨房，老好早就骑着车子走远了，只留下门前的一片摩托车尾气排放的黑烟。

    望着外面毛毛细雨，老好的妻子觉得好委屈。四个女儿都成家了，就一个小儿子还在读大学，一年学费加伙食费要一万多。和自己这个岁数差不多的人都在家带带孙子看看电视了，顶多是种点自己要吃的菜和粮食。哪里还会这么拼命干呢！有时她挺为她老伴担心的，那么大年纪了，要是从高处摔下来可怎么办啊！想着想着，她竟不自禁的抽泣起来了。当年自己和他是同班同学，他还是学校的大队长，每天在队伍最前面领操，真是很神气的。就是因为他家里的成分不好，父亲是个道士从事封建迷信活动，就将他上中学的资格剥夺了。她一直觉得对不起他，自己要是能早一点给他生个儿子，说不定就不会这么大年纪还在外面给人做小工了。

    “哎！不想了，越想越烦。还是到地里去吧！”她已经习惯了自言自语了，带上门连锁都不用锁就出门了。

   “妈，你下雨还去地里啊？”还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而又惊喜的叫声。

    回头一看，呀！儿子回来了。

  “你个死伢子！家来也不打招呼。不然叫你伯伯（爸爸）称点肉家来给你吃呀！”老好的妻子喜出望外的看着已长成大小伙子的细妹，觉得只有烧点好吃的红烧肉才是欢迎儿子家来的唯一的最好方式。

   望着妈妈的满脸皱纹，细妹甜甜的搀着妈妈的胳膊说：“妈，我陪你去地里吧。”

   雨停了，泥泞的田野里传来母子朗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