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          择

                             （作者：素面朝天）

      芬是一个出租车司机。虽然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却已经是一个有着20年驾龄的老司机。说起她的故事真的有点像文艺小说，有点不真实的虚幻。就连芬自己也觉得这真是自己的生活吗？怎么会这样？

      二十年前，芬刚刚从初中毕业。由于学习不好，也没考上高中。于是就来到在已在县城里工作并已成家的大姐家中，帮姐姐照顾尚在襁褓里的侄儿。芬是家里的最小的孩子，上面还有三个姐姐。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文化，所以于事也没什么主见。当初，芬执意要到县城去，父母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在他们看来，县城里的大女儿才是一家之主，凡事都问问大女儿，心里才踏实。

      芬在大姐家呆了几个月，大姐的公爹就帮她在县城的公交公司找到了工作，还是售票员。后来，又通过关系，公费让她学了驾驶，当起了令人羡慕的公交车司机。姐姐的婆家人还替她介绍对象，可是她一个也没看中！

     也许，是命运捉弄人。或者还是她自己捉弄自己，不安分守己的过着日子。她竟然停薪留职了！这可是个令人羡慕的铁饭碗啊！

     她听信了到安庆打工的同学的话，如其在县里给单位开车，不如到城里开出租车，那样赚钱的多。兴许是年轻吧，兴许是想着赚更多的钱。也可能是想到对于她来讲是大城市的安庆看看，看看这里的繁华，看看这里的热闹。她毅然觉决然的做了一件令所有人无法接受的决定----停薪留职，来到了安庆，干起了‘的姐’。

    在她到安庆的前几年，尽管那时才刚刚二十岁，但是她真的很努力，拼命的赚钱。在她的心里唯一的愿望是在安庆这个城市里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做个真正的城里人！

    由于那时私家车很少，许多人出门做事都喜欢乘坐出租车。而那些大老板们总喜欢乘坐熟悉的车子，为了使用方便，他们通常都留有彼此的电话。而那些年轻的小姑娘就更是一些大老板的专职司机啦！于是，芬也毫不例外的有了几个常客，长期包乘她的出租车。加上芬也还算是有几分姿色，所以，常常有些大老板总是叫她一起去大酒店吃饭或去卡拉OK飙歌。芬似乎天生就是会享受的人，很快就适应了这种花天酒地的生活。就在这期间，她碰见了足以改变她一生的男人——张老七。

    张老七其实在家是独子，只是他的堂兄堂弟算在一起，他排行老七。而且他的整个家族都是泥瓦匠出身，都成了最早的开发商，承包商。所以，在当地的建筑行业，人们都称张老七为“七爷”。

    当时七爷早已成家了，妻子是下放到安庆农村的上海知青，他们是一起分到一个生产队的，在一起劳动的艰辛让两个人早早的就心心相印了。七爷的妻子为了爱情放弃了回上海的机会，她留在了一个亲人也没有的安庆，只有七爷是她唯一的依靠。回了城以后，他们拼命的工作，终于在城里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唯一遗憾的是，他们生了两个女儿。他们都好想要个儿子，因为七爷是他们那个房头唯一的男孙，唯一的香火继承人。

    当七爷怀揣着生儿子继承香火的慎密的心思时，他看中了有几分姿色，又来自贫穷的农村家庭的芬。他出手很大方，先是给她买了车子，接着又给她买了两套房子。一套让她自己住，还有一套让她把农村的父母接来，给他们住。而这一切，芬以为这个男人是真心爱她的，才会这么做。她又一次毅然决然的做了一件令家人无法接受的决定——选择了和七爷在一起，尽管他的女儿比她小不了几岁，他大她整整20岁。那一年，芬还没过21岁的生日，七爷是在大酒店过完他的42岁生日后，他将芬包养了。在七爷生日的时候，他的妻子没有出现，她从不参加任何应酬，只是在家里教育两个女儿。

    后来的事，芬说都怪自己命不好，也生了一个女儿，没能如愿给七爷生个儿子。这也是芬认为七爷始终没和他妻子离婚，和她正式结婚的原因。在七爷多次算命认为自己命中确实无子的无奈下，七爷也只好认命了，也彻底死了生儿子的幻想。而让芬彻底断了再继续为七爷生儿子的念头的缘由是，在她原以为七爷或多或少是爱自己的，可是当她生了孩子，还没有满月的时候，七爷却不见了踪迹。只是隔三差五的打个电话来，问问她缺不缺钱用，几乎没有问过一次女儿的情况。这让她感到无比心寒！她确信自己这回真的走错路了，将自己的一生亲手给毁了。更让她害怕的是，自己将如何养育自己一念之差而来到这个世界的无辜的小生命？！

    芬在哭着求着七爷看在孩子的份上，常回来看看她们母女。可是，似乎铁了心的七爷却充耳不闻，只是每个月来送上生活费。在盼望中焦急等待的芬终于撕破脸，来到了七爷和妻子孩子住的家中。她大闹了一番，彻底发泄了很长时间以来的委屈。而更令她窝囊的是，七爷的妻子竟那般的沉着，那般的有涵养，竟然规劝起她：你一个年轻轻的女孩，怎么就为了点金钱，那么相信一个男人？为了金钱可以出卖自己的青春，出卖自己的灵魂。出卖自己的一切！她说得很文明，没有一个脏字。这让芬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感觉是他们夫妻合伙欺骗了自己，自己好不防备的进入了他们事先设下的圈套。她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了他们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了自己的窝。

    事后，七爷回到了他为芬买的“家”，和她做了一次彻底的摊牌。又给她一套门面房的钥匙和写着她女儿名字的产权证。并且告诉她，门面房租出去的租金足可以维持她们母女的生活。如果她要是不想要女儿，他可以带回家让他老婆养。事实上，哪有女人会舍得将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养呢？于是，芬就成了一位年轻的单身母亲。孩子还是由自己的父母来照看，自己依旧开着出租车，她又成了一个辛苦的‘的姐’。

   离开了七爷的芬，身边一直没有断过男人，只是和她一起的男人很少有长时间的，因为她再也不敢相信男人了，尤其是城里的男人。这些男人都知道这个年轻的的姐其实是名副其实的富婆，他们很多都是冲着她的那几套房子来的，毕竟，有个性的男人也是不多的，好多人都渴望不劳而获的享受。也正是这一点，芬知道这些男人都和自己一样，有奶便是娘，有钱便是妈。她鄙视他们，厌恶他们，犹如鄙视当年的自己，厌恶当年的抉择。

   芬就是这样鄙视和自责的过了十几年。一晃，女儿也上了初中，而女儿对于父亲的印象仅仅是靠着外公外婆的咒骂来想象的。父亲对于女儿来说，只是一个名词。母亲的男人从小她就知道，更多的是来家里的不断变换的叔叔们。知道有一天，女儿忽然对她母亲芬说“就让这个李叔叔住在家里，别走了！我的同学都以为李叔叔是我的爸爸，也都看见过李叔叔到学校接我，还说我爸爸真好！下雨天，他生意都不做，专门来学校接我，还顺带送我同学回家。你都做不到。”

    女儿的话，让芬有点想不到，也有点感动。这个女儿嘴里的李叔叔其实是她的一个同学，由于老婆得病死了，就从农村来到城里，想找些活干。没想到，遇见了芬。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芬借钱给他学了驾驶，还请他开自家的出租车。当然，本已是同学，加上帮她开车，又都是单身，自然会经常苟且的。女儿的话，又似乎让芬明白了些什么，可她这次再也不敢毅然决然的做任何决定。她必须得慎重！

    究竟该怎么办？芬真的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等来属于自己的爱情！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