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作品判断艺术家的个性， 凡夫俗子如是观，李健以他清华理科生的逻辑巧妙驳回： “习惯不一定准确。 音乐当然有人的影子， 但一定不是全部。 你明白 ‘映射’ 吗？从x到fx， 中间的映射法则是不同的， 可能是直线、 斜线或者抛物线。 因人而异。 ”

想一想， 这样四两拨千斤的妙解， 颇有点既科学又哲学的意味。 我想认真引用一句玩笑话， “说的比唱的好听” ， 当然， 前提是你肚子里得有料。

 文字/苏寅     时装编辑/马建华     服装助理/小明

摄影/小武 （AIR2STUDIO）    化妆/徐建华服装/Z ZEG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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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音乐是为小众准备的奢侈品”

打动人心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尤其是挑剔的现代人。 借王菲翻唱的一首《传奇》 ， 李健一时声名大噪， 而且这股热风丝毫不见颓势。 李健无疑掌握了最有效的方法——他只要拿起吉他， 轻拍弹唱， 整个气场便瞬间沉静， 只是融入他略带磁性的温和声音， 直至在你内心泛起涟漪。

我有时候想， 到底是李健真的那么好？还是现代中国人的内心干涸太久？这种居心的确很小人。 但善于作秀又讨厌作秀的中国人， 这一次上演的集体感动确实很真实。 做客杨澜的访谈节目时， 李健现场用吉他弹唱一曲 《想念你》 ， 主持人之一的李艾禁不住落泪。 同样为李健歌声感动的， 还有鲁豫。 她曾经写过这样一段话： “听李健的歌， 是会爱上他的。 而我， 就在不知不觉间，坠入了他歌声的情网。 ” 当然王菲亦在此列。 而我做汽车媒体的同行， 公认的粗糙爷们， 同样为李健着迷。 音乐好与不好， 这时自见分晓。 这便是李健自信的来源。

如果不做音乐， 你会做什么？这个问题让李健有点愕然： “应该没有其他可能。 ” 出道十余年， 从二十来岁的清华学子， 到三十多岁的成名歌手， 在李健身上， 绅士不可或缺的LOGO是才华， 抛开这一点， 便成了金玉其外的绣花枕头。

李健太红了， 有好事者总不免有窥私欲， 或者嫉妒其咸鱼翻身。 我想是我们需要他， 然后他刚好出现了。 其实他已经出现了十多年， 默默在创作， 只是我们忽略了。 他出了新专辑， 叫做 《音乐傲骨》 ， 以彰显其沉寂多年的音乐骨气所在。 隐隐有挑战之意。 处在台风中心的李健很沉静， 声称 “我在最不行的时候都挺自信的” ， 更不用说受偶像王菲的伯乐之识， 自己这匹千里马有何失面子之说。 “我是有备而来的” ， 更多人因 《传奇》 知道他， 继而发现他更多更好的作品。 而且他从不认为 《传奇》 是他最好的作品， 可见， 流行与品质的非正比例关系。 “我希望我的听众是有质量的， 能真正懂我的音乐。 音乐就像奢侈品，不为所有人， 它从来只为一部分人存在。 ” 

一个创作者骄傲的资本除了天分， 还有勤勉的姿态。 “灵感如泉涌的时刻毕竟少之又少， 很多时候毫无头绪， 只是慢慢深入寻找一丝丝方向。 有时候就像你们所说的 ‘发呆’ 吧， 孤独导致幻想， 幻想导致创作。 天才少之又少， 勤勉对于我来说太重要了。 ”

音乐很淡定， 生活很有料

入行十余年， 在这样一个欲望此消彼长的圈子里， 李健竟然一直不温不火， 声音和心境更是少有的淡定。 是要内心多强大的人， 才能够做得到？近距离观察他， 他很平静， 不明朗热烈， 也不温润哀愁， 只是处于中间状态。

对话断断续续的， 有时候短暂的沉默。 他双手抱臂， 架起一条腿深坐在靠背椅中， 思索时， 眉头会稍稍皱紧。 对于未曾深思的问题， 拖长着尾音， 缓缓挖掘； 一旦思路通畅， 电光火石般， 节奏旋即加快。 偶尔目光相遇， 只是直视着你的眼睛， 黑白分明眼珠之中若无芥蒂。

听过他的音乐后， 我像其他人一样推断， 李健肯定随时随地都很感性。 可当他穿上我们准备的黑色杰尼亚皮鞋， 他忍不住称赞： “感觉真好！”你一下子被他拉回现实， 他才不是你幻想中的空中楼阁。 化妆师给他上妆，他一边通过手机很娴熟地交代事务 （CD款项打到什么账户等） ， 偶尔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告诉化妆师哪里要注意下。 和编辑聊起选题来， 他冒出一句冷笑话： “我只是音乐有料， 人没什么料！”

身在流行漩涡之外， 他乐得远离综艺节目和时尚party， 也给 “不喜欢一天之中事情太多” 的他更多自由。 书籍、 电影、 诗歌， 甚至美食、 旅行， 都在生活轨迹中留下痕迹。 “以前愿意散步， 走很长的路， 但现在不会， 空气太差。 比较喜欢去健身房慢跑、 游泳， 与相同爱好的朋友聊天、 探讨。 觉得运动之后心情特别舒畅， 这在医学上也是有根据的。 ”

与音乐中的沉静气质不同， 生活中李健恰恰喜欢速度感， 曾经做过短距离游泳的运动员， 喜欢赛车， 经常去一些俱乐部试驾新车。 他的音乐与生活中的反差， 不禁引起我们质疑， 于是引发了开篇那关于映射的高论。

映射或许不及一半， 但却是我们能看到的全部。 从2002年离开 “水木年华” ， 从写第一首 《传奇》 到所有专辑歌曲的创作， 他不单被称为 “创作型歌手” ， 更有美誉 “音乐诗人” 。 创作从最初的校园情结和小情歌类型， 更广泛涉及亲情、 友情、 乡愁与环境污染等社会问题。

“摇滚当然来得更直接， 但每个人青睐的表达方式是不同的， 我更喜欢润物细无声的感觉。 ” 像 《完美坚持》 中的歌词， “春风吹不绿所有原野/我蠢动的心/却总不停歇” ， 背后可能隐含更多： 社会的不平等， 人自身际遇的不同。 同样是尖锐的社会现象， 却以文学的审美方式温柔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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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绅士： 原以为你对奢侈品牌不感兴趣呵。

李健： 最近两年才开始有所了解， 主要是身边有些时尚界朋友， 经常会聊起时尚品牌话题。 我也不反感。 个人比较偏好McQueen、 Dior， 还有日本的品牌如川久保玲， 以及一些在中国不太知名的美国品牌。

摩登绅士： 其间消费心态上有何变化？

李健： 以前特别不理解某些艺术家对名牌的热衷， 但后来能够理解， 名牌自有其设计感， 艺术家能欣赏其中美感。 对我个人来说， 穿衣服就像听音乐， 刚开始肯定只能听最粗浅、 最简单的， 像港台、 网络歌曲， 之后会听Beatles， 再后来就是古典音乐。 这需要建立在大量个人实践之上。

摩登绅士： 那你觉得怎样才算体面的生活？

李健： 每个人对生活要求不一样， 追求的体面生活自然不一样。 我并不追求奢侈， 但我对生活品质的确有要求。 比如说， 我没经历过很贫困的生活， 受过很好的教育， 并且学习也很努力， 所以我并不太提倡艺术家必须经历梵高式的困苦； 当然， 也没必要富到那种随心所欲的程度， 那会失去生活中的某些乐趣。

摩登绅士： 你怎么理解 “绅士” ？

李健： 人们通常把成功者看做绅士， 我觉得是种误解。 我理解的绅士，首先是忘我的， 悲悯的， 充满爱心； 第二， 有一技之长， 他可能在商业上成功， 也可能没那么多钱， 但绝对有自己的独特价值。 至于人们通常将绅士与红酒、 雪茄、 腕表联系起来， 那只是一种泛泛而谈。 可能我觉得绅士的极致， 应该像弘一法师那样， 彻底放弃一些小我， 慈悲为怀。 当然， 那只是极致的情况。

摩登绅士： 你怎么能坚持那么久走小众路线呢？

李健： 大众和小众的界限又在哪里， 农民工用手机播放的音乐就算大众？说实话， 没有那么多人真正过多考虑商业需要。 歌手就做自己最喜欢的， 并不是市场最需要的才能存活。 （可以看出他一直很清醒， 知道自己要什么）

摩登绅士： 你表示希望成为一个公共知识分子， 能够发表一些有影响力的言论， 比较愿意就哪些主题去言语？

李健： 艺术家也仅仅只能是发出声音， 根本改变不了任何问题， 因为他不拥有任何权力， 这个权力包括政治上、 经济上的。 所以归根结底， 文艺作品最终给人的还是心灵上的慰藉， 哪怕只是暂时性的， 也有意义，因为生活就是由无限个的暂时组成的。目前比较关心两个话题： 人们的民生居住问题和环境问题。 以前我不太爱看新闻， 不太关心时事， 可能随着成长， 愈加发现这些事情与自身生活密切相关， 比方说， 我在南非见过那么蓝的海水， 但是墨西哥湾每天那么多游人在泡着， 对于环境是多么大的污染。 因为有这些切身感受， 有对比， 才会真正去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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