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之伤

文/兰芷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这是柳永代表作《雨霖铃》中的一句,描写词人与恋人分手时难舍难分的情景。我觉得,这句用来形容我与妹妹第一次分别时的情景更为贴切。
1999年秋,经过精心的准备,妹妹领着她7岁的儿子,终于在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因为美国大使馆的一位优雅女士开恩,第二次去签证就得以成功,准许去美国与分别半年多的妹夫团聚。
那一年的秋天是多情的秋天。妹妹无疑是幸运的,因为徘徊在大使馆外面的那位年近40的女子,签证10次尚未成功......
妹妹的行程是坐火车到北京,再由北京飞往纽约。傍晚,直达北京的火车就要开了,我的手依然拉着她的手......我俩的眼泪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的,仿佛需要嘱咐的话已经说完了,没有语言......在我们的手分开的一刹那,我茫然的心痉挛着疼痛着,喉咙哽噎着,我们彼此相望着,手在空中依然高举着,张开着,挥舞着......这一别,不知去日苦多,不知何时相见!
相伴30几载的最亲近的人,休戚相关的手足,无人可以替代的知己——我的妹妹,就这样弃我而去......那终于开走的沉重车轮,碾过我的心,直到今天......
与儿子分别时完全是另一番情景。
我们夫妇俩送儿子去昆工上学,临别时,一位农民在大巴站点卖梨,梨很大很新鲜,正好给儿子买一些!我觉得为儿子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呢!车来了,儿子镇静地扶我们上车,大家彼此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车开了,车外儿子的身影越来越小......儿子第一次离家,第一次离开娘......我真是不敢再想下去,站在拥挤的大巴车中间,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肆意横流......
后来,在儿子的一篇文章里我得知,在我买梨的时候,儿子的眼泪就在他特意带的墨镜后面偷偷的流下来,车开了,儿子的眼泪继续流着......
老天继续惩罚我。寒来暑往,这种煎熬持续着,又到了2016年春节。
已经留在昆明工作的儿子整整一年才回到家。妈妈想儿子!真的!经过多方努力,无效,儿子还是决定留在昆明。是的,他的事业在昆明!儿子已经买好了初四的机票。
大年初三,一年之中相聚人最全的我的娘家人知趣的早早从我家离去,为的是给我们留下空间。儿子低着头,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好像昨天才回来,怎么明天就要走了?”,其实,他已经在家呆了10天了。
沉默......其实从昨天开始他就少言寡语了......三口人心照不宣的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晚上9点,借口让对方早点休息,我们彼此回到自己的房间。午夜11点多,我突然醒来,明知道闹钟已经分别对在早晨4点、4点5分,但我仍然无法入睡......3点45分,我起来煮小弟妹送来的上等的虾饺。儿子起床,吃饺子,依然无语,依然不看我。我想调侃几句,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4点45分,我督促:赶5点半的车,该走了!儿子他爹拿起大号皮箱,起身下楼。我故作轻松,用手摸了摸儿子的脸,冒出一句“注意身体啊”,儿子弯腰,背起背包,眼睛朝着另一方向说“别送我,关门吧!”然后快步向楼下走去......
我关上门,不知如何摸到床上,全身瘫软,灵魂脱壳,万念俱灰......我将被子蒙在头上,嚎啕大哭......
我知道,对于我来讲,跟儿子在一起看书、打乒乓球、玩牌、讨论问题乃至争执,都是多么奢侈的事啊......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不管李商隐当年此诗句的意义是政治寓意还是爱情感怀,我想,离别之伤痛苦不堪言,是亘古不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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