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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Ｇ混了个副厅八年前就退了。

    四年前这个时节，已当了南海舰队某基地副司令的小J来四川接2000名海军新兵，非打听着要看下这个79年战时当教导员的老首长。说老首长战后把他这个小文书做为战斗骨干推送上军校培养深造，他忘不了。

   五辆车拉成一串，出城在丘陵地的乡间又跑了一个多钟头，来到称为草莓之乡的合江镇。难逢难遇的冬日暖阳，把人们从屋里拽到露天，听那首民歌：太阳出来啰喂，喜洋洋啰喂……，你就知道这盆底儿生活的人们对太阳的光辉有多么热爱。

    合江桥头，农家小茶铺，5毛一客的盖碗茶，木桌竹椅，猫狗眯着眼晴打盹，凭任乡间农民兴致勃勃，高谈阔论。那边桌上围了两圈人，外圈人指指点点，心急如焚，里面4人，碼砌长城，每人面前堆了小钱，最大面值一元。打得严肃认真面色铁青。一黑大个，毡帽耳搭下，鼻下左孔一条清涕晶亮高悬，摸了一张牌半天打不下去，在催促下，咬牙跺脚，毅然放下，一炮双响，又输一局。乡亲们欢呼一片，老G愉快付了毫银，吃得亏，打得拢堆，老G是村民喜爱的人。

   一声：“老首长！”大校、上校、中校、齐刷刷行军礼。众人皆惊，几年了，这城里下来跟咱一样的G大爷怎成了首长？

   来到自家园子，东风渠围绕高地，三面环水，一门关尽，俨然城堡。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中游的，看得人眼花缭乱，草丛中能见白花花的禽蛋，俯首即拾。48亩坡地郁郁葱葱，树上碰柑硕果累累，熟透的果子掉在地上红黄一片，实在可惜。老G站在高处，双手插腰，自豪地指点江山：冬有绿、春有青，夏有花，秋有果。雇工6人，8亩鱼塘，1000株桂花树，果树有枇杷、布朗李、柚子、椪柑、红桔，20头猪，鸽子，鸡、鸭，大雁2只、野鸭4只，16条狗，鼎盛时期还有7头奶牛……。洋洋洒洒如数家珍，三军司令的首长气儿不知又从哪儿冒了出来。

  挺佩服战友老G，在家整了个儿女双全。别人从岗位上下来后，含饴弄孙尽享儿孙绕膝之乐，旅游，喝茶、打麻将，游哉悠哉。他不，远离城市租了这块土地，避去官场之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远离大城市的喧嚣，和大自然亲密接触，田原风光中，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头三年全为投入，有出无进，起早贪晚，耕耘属于他的这一亩三分地，精心侍弄这些苗苗象养孩子，苦乐自已才知道。每年年三十才步入家门，不为其它，因为一进城就胸闷，如上高原，缺氧。

   某飞机研究所副职位上退下的战友老B自感还有余热，怕闲在家里生病，还想做些事。我劝他去老G那儿看看。夫妇二人约好，那日去了庄园，正赶上老G卖了魚，手中正捏了厚厚一叠百元大钞唾着吐沫数钱，满脸放光，充满喜悦。老G上宾接待，陪同巡视一番，又请夫妻二人到镇上饭馆美美搓了一顿，酒足饭饱，捧腹而返。翌日与我陈述心得：“真不错，可如庙中清灯相伴，我吃不了那苦。”以后在人民公园唱歌跳舞的露天广场上，常能见到老B矫健的身影。

   我见老G的时候，单位上养育那大腹便便的腐败肚早己不见踪迹。一件破西装上衣，顶个草帽，穿双解放鞋，裤腿挽得一高一低，下雨的时侯夜晚还要起来查看魚塘，唯恐跑冒滴漏。肤色黑里透红，完全田间劳做的老农。屋里各种养猪种菜的书籍不少，包括打药、治病、配种的各类兽医丛书；知识可以想象的博学。

    每天听流水潺潺，鸭叫鸡欢；见鱼戏鸽飞，和狗说话，与鸟对歌，尽情呼吸清新空气，心旷神怡，自由自在地沐浴雨露阳光，乐呵呵地在田间跑来跑去，播种收获属于自已的快乐。三顿养生酒保着，猛一看奔七的年龄，还是个五十五，下山虎般模样。健壮的身板比那些花钱进健身房的人强了不知多少倍。

  想想也是，新中国诞生，人民当家做主，剥削者被剥削，剝夺者被剥夺，农民干革命可不都想着当地主吗？老G是父亲南下进川后，组织上帮助从乡下老家领回来的。62年当兵到部队就搞生产。任指导员时，连队后勤工作在全团一直出类拔萃，毕竟吃饱了不想家，省去了他一半思想工作。弄得机关干部下连队都愿往他那个连队挤。当政委后，家属未随军，家属区属他地盘的门前屋后也葱葱、蒜苗，青藤爬满。

   小J忙着汇报工作：离开一团一营一连，始终保持发扬了老部队的光荣传统，各项工作都争第一，当先进；不怕苦，不畏难。人生骄傲参了战，立了功。香港回归那天，在自已舰艇编队中驶达香港，亲历这一历史事件。说到部队培养，首长教育，动情之处，泪眼婆娑……。

   战友们见老G满头花白的头发，劝他别太累，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该享享清福了。老G说：“啥是福？这神仙般的日子你给我个将军、部长我也不换。你们不知，这就是福！再大的官下来未必如我，我这心里乐着呢！”

   中午全体会餐，鸡、鸭、魚、肉、炒鸡蛋、咸鸭蛋、皮蛋、新鲜蔬菜，一应俱全，说是刀不快，弄得全是大块儿文章，下了猛料，新鲜可口。估计除了香烟和人民币，全是自产的劳动果实。老G神神秘秘，搬出密制自泡老酒，每人斟上，热情洋谥发表了感言兼欢迎辞：感谢战友们来看我。可别笑话俺老G，咱们父辈当兵吃粮前也都是农民，劳动快乐。我没当上将军，将军是少数，可象甘祖昌那样愿当农民的将军也是少数。我不在结果，重在过程。走的时候都不打空手，每人40个鲜蛋，一条腊肉，一袋碰柑，放心，没打药，绿色环保，让你们分享一下打土豪的快感。

   都端起杯中酒，老规矩，头杯同归于尽，二杯敬酒先喝，三杯过后尽开颜——换碗！可劲儿地造，谁也不许拉稀摆带……。晓晨不是要菜吗？那儿有锄头，饭后自个儿刨去。

  还是那个老G，快人快语，依然豪爽，又回到一口行军锅里搅马勺的日子。

  三巡之后，军歌嘹亮：“说打就打，说干就干…。”唱毕，又一杯仰脖下肚，兄弟们又同归于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