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行滇藏,香格里拉险些要了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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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骑在路中间,并没有其他车辆的打扰,一切安静,只听到轮胎磨擦地面发出的轻弱吱吱声。湿润的空气、微凉的气温,难道我是在雨后北京四月初的山间?
并非这样,这是香格里拉典型的风情,眼下青稞麦和油菜花黄绿相间的田野,错落而妩媚,破旧的晒青稞的木架,孤零的散落在田间,高高的挺拔着。洋溢着幸福的高原草甸。
偶尔有人在田里劳作,路边也时不时的有牦牛在吃草,我总在经过它们的时候,随口学几声它们的叫,而可爱的牦牛们也会抬起头,随着我的移动,慢悠悠的摆头,望着我经过,然后继续缓慢的啃嚼。
更远一点的地方是纳帕海,它三面环山,在雨水大的的时候,那曲河流经草原注入,这里便形成漂亮的高原湖泊,而如今的月份,这里却是一大片美丽的湿地。四周茂密而随风摇摆的青稞,像柔软的毛巾被,轻触着婴儿的肌肤。我随山路向上盘骑,望到柔和的沼泽和湿地,地面干燥的草甸部分,种植着庄稼,还有一小群一小群的马,也许还有牛吧,白色、黑色、棕色,静静的站在那里。我不知道它们在做什么。平静的生长,悠闲的度日,度日是安静的等待,等待缓慢的死亡。思想开始走神,我的想象力在这样的景色面前绽放,我并没有动力仔细的研究牛和马的精神状况,其实我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再往前是纳帕海垭口,一大段连续的陡坡,山势很险,路程很远,之后还要渡金沙江,并且沿江上行,这是我今天的主要任务,所以从香格里拉出发前,我饱餐了一顿。
“我的目标是白马雪山,而眼前纳帕海3500米的高度,对我来说只是小意思。”我在神山面前,狂妄的说完这句话之后并没有觉得愧,于是一个小时后之后,我的报应来了。
向上推进的路,并没有我想象的简单,在这高原山脉中爬坡,其高度、深度、坡度,都是平原山区所不能比拟的。尽管如此,我还是对我的体力和时间有充分的自信。在爬到将近一半的地方,我的胃开始隐隐作痛,之后逐渐扩大到整个腹部,越来越厉害。是的。严重的腹泻和肠痉挛在很短的时间附到我的身体,我开始恶心,拉肚子,肠道这样剧烈的反应是控制不了的,我一次一次把山野当作厕所,3公里的路程,我几乎用完了从旅店带出来的一卷手纸。大便最终变成水。我吃坏了东西,也许是食物中毒。我恶狠狠的想着吃过的每一样可疑的东西,一块青稞馒头、一盘干瘪的回锅肉、一壶可能并没有烧开的酥油茶、一个生西红柿……
我感觉我的体力在迅速下降,额头和鼻尖冒出一颗颗虚汗,前胸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打湿,随之而来的是脱水、脱糖。我觉得口渴,但水喝进去之后马上变成汗,成滴的从毛孔里冒出来、流下去。我预先准备的饮用水被迅速喝完,而在这几十公里没有村庄和人家的山区,补给谈何容易?我在挣扎,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前进,停步不前吗?或者尝试继续?——如果状态很差就搭一段车,缩短目标行程,也许住在最近的村庄。我做了这样的决定。
我的速度在逐渐减慢,从平路的28km/h,降到坡路的12,然后是无休止的痛苦劳累,伴着时强时弱的肠痉挛。速度越来越慢,8、6、5……再往后的记忆,是极慢的蹬踏,每一次发力都几乎用尽了力量,但速度才与步行相同,在遇到大陡坡的时候,还要下车推行。
这样的坡,一个健康人也要挣扎的费劲大半天的力气,前边的路程,虽然不远,但如此下去,至少还要4、5个小时才能捱到,而且每一分钟都需要像是跑马拉松一样的不遗余力。
呼吸始终急促,肺像是要裂了。我隐约体会肝脏分解糖元的能力在不断降低,没有能量发力,这让人很着急,我像困兽一般!也许是因为脱糖,在关键的时候我出现了低血糖,我每骑不到半公里都要休息一次,积攒能量,不然我的眼前就会出现小黑点,越来越多,逐渐扩大,最终变成一大片黑。我绝不能让我的身体到达这种状态之后再做出应急反应,也许我会在5秒左右晕倒,随机栽向一个方向。然而我身边不到1米的位置,是100米左右的悬崖,如果有闪失,结果没有悬念。
景色仍然美丽,青山山顶围绕着浮动的白云,回望的条条山脊被温暖的阳光照得错落有致,山谷中弯弯曲曲的白色溪流和山腰上时隐时现的盘山公路构成美丽的线条。但我无心关注,我必须对抗我身体的不适,一次次挑战极限。
我坚持着掌控车把,用尽我所有的骑行技巧,又爬了很远的路,过街天桥一般的陡坡。我的全身都是汗,速干衣几乎可以拧出水来,但我却觉得冷。我在不停判断我是不是发烧,判断这是常规的腹泻脱糖还是高原昏迷症的初期表现,即便是这个时候,我仍然认为我是个有分寸的人。已经5个小时过去了,我的水、糖、食物,都已经消耗殆尽,腹泻、失水、长时间重体力“劳动”,导致了更严重的低血糖。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把目标定在了最近的一座村庄,我隔着山和树就可以看到它,大概只有2公里的盘山路,但那也许需要再骑上1个小时。
我很清醒,但是体力却下降到谷底。腿是软的,大脑下达的发力指令不被接受,眼前出现密密的黑点。我曾经有过这种经历,也有一定的低血糖的医学常识,我知道这样下去的结果是一段心脏剧烈的跳,然后晕倒,于是,我设置了我的“止损点”,那就是心脏的不舒服。很不妙的是,几分钟之后,身体状况碰到了这个止损点。
山路仍然危险,我用力拐到弯路内环处,拿出可支配的最后一点力气跳车。3秒钟之后,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心脏剧烈的咚咚的跳,不出所料的,我栽倒在路边的石头旁,一个机动车不会轧到的地方。
摔倒后我开心的笑了,哈哈哈哈,笑出了声。我救了自己一命。头脑清醒,却倒在地上起不来,肠胃疼得厉害。我右手食指本能的在土地上缓慢画下小方块,骑行手套上沾满泥土。我承认这一刻,无助和艰难演绎到了高潮。
汗把碎石地面润湿了,我保持我倒下的姿势,体会身体一点一点的恢复。一个货车司机在我身边停下来,我用力把姿势调整为休息的样子。副驾座位一个彪悍女人下车,问我怎么样,我说,问题不大,累了休息一会儿。她一度犹豫,又确认了一遍之后离开了。大概10分钟之后,我基本恢复了,但是我不敢再做需要发力的动作,推着车,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个村庄。我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咚咚在响。
村庄很小,幸好路边就有旅店,我走进去,擦掉脸上的汗,掏出身份证,连价格都没有问,装出精神焕发的样子,用正常的语调音量对旅店老板只说了一句话“一个单人间!”
这是旅程中最痛苦的一天。
但这是一个高原骑行者的正常经历,我有这样的思想准备,我并没有觉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