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亲爱的，再会吧！我们不久会在马耳他相逢！”韦瓦尼对安琪莉说：“为我们的胜利祈祷吧！”
安琪莉对他泛了个温柔的微笑，轻声说：“我会为我们的胜利祈祷，你要好好保重！”
韦瓦尼倾身吻别了安琪莉，就上船走了。
安琪莉目送他的船离开，除了有点黯然外，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难过，也不觉得寂寞难耐。
韦瓦尼不甘受骗，所以决定要追击黎斯卡脱，他相信他能在马耳他附近追上那群狡猾的海盗。因此，他计划请求耶路撒冷的约翰武士给予他必要的援助。他不愿意战争伤害到安琪莉，所以把安琪莉留给布鲁沙德照料。
阳光早已消逝无踪，整个天空都被乌云覆遮住，空气有股凉凉的湿意，安琪莉知道暴风雨要来了。当她回到舱房时，倾盆大雨已迫不及待地落了下来，狂风怒吼，波涛汹涌，船身无助地在海上颠簸着，象是随时都有翻覆的可能。
天黑时，暴风雨逐渐平息，终于风平浪静了。安琪莉在困倦与疲惫中，沉入梦乡。
梦中不断重复的恐怖景象纠缠得安琪莉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想大喊，突然，她被一阵狼嗥般地凄厉叫声惊醒了。她倏地张开眼睛，从床上坐起，身旁是无止境的黑暗，带着一股邪恶的血腥气味朝她扑来，她猛地打了个寒颤，不祥的念头盘据着她，她知道有某种特殊的事情发生了。
“布鲁沙德先生！”她在黑暗摸索前进，声音里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但没有人回答。
她继续往前走，突然脚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她很自然地向前一俯，触到的竟是个横躺的身躯。
“布鲁沙德先生，醒一醒！”
还是没有反应。
安琪莉只得伸手去摸，她发现对方竟然全身冰冷，她倏地一惊，双膝开始不听使唤的颤抖。她赶紧再摸索回床边，好不容易才点燃了油灯，拿过来一看。在晕黄的灯影下，她看见布鲁沙德躺在血泊里，满脸鲜血，他已断气多时了。
安琪莉倒抽了口冷气，好半天，才抑止住自己欲呕的感觉。她又继续向前走了几步，突然看到另一个士兵躺在甲板上，他的胸窝插了把短剑，流出的鲜血早已凝固了。
整个船上都静悄悄的，就象被遗弃多年的废船，无助地在海上东飘西荡。一阵海风刮着桅竿上的帆卟卟作响，安琪莉只觉得一股凉意爬上了背脊，她恐惧万分地猛一转身，“啊！”她张大眼睛，惊惶地注视着站在她面前的尼古拉。
“安吉尔斯女侯爵，我的大美人……”他伸开双臂，一步步朝她走来，嘴里仍梦呓似的喃喃说着：“我……我终于又见到了你！为了再见你一面，我费尽心思弄断了铁链，击毙了警卫，哈哈哈……真可惜你没看到他们当时的可怜相。我这儿一拳，那儿一脚……哈哈哈……我等这一天已等得太久了。哼！瞧他们平常那副耀武扬威的德性，现在去地狱舞鞭子吧！”
他恶狠狠地说着，脸上的表情也因忿怒而扭曲。安琪莉被他凶恶的神情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在囚船上待了整整十年了，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他狞笑着说：“那是流着血和泪过来的！这十年来，我知道你躺在另一个人的怀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结交的都是名流淑媛。而我，整日锁在囚舱里，在无情的鞭子下苟且偷生。然而世事多变，命运永远是公正的，它又把你送回了我身边。”
尼古拉在当囚奴的这十年中，曾企图两次逃走，但都功败垂成。而这次却一举成功了，他和其余的囚奴，杀死了船上所有的官兵，占领了这条船。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害怕吗？只要你倚在我怀里，你就会忘记害怕的滋味！”
安琪莉还是没说话，只是惊恐地望着他。这时天空雷光一闪，紧接着阵阵轰隆的巨响，尼古拉象个庞然的怪物，伸出魔爪般的手掌，触向她：“你不认识我了吗？不，不，这是不可能的。我知道，你那天一看到我，就立刻认出我来了。”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她大叫。
“这表示你还认识我，告诉我，我是谁？”他突然大笑着问。
安琪莉不住往后退，直至靠在甲板栏杆上，才鼓足勇气说：“你是卡林布，那个强盗！”
“不，我是尼古拉，在尼斯尔塔时，我是你的主人，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又是雷光一闪，接着轰然一声巨雷。怒起的波涛猛击船身，安琪莉赶紧抓牢栏杆，以免掉进海里。
“首领，主桅断了，我们该怎么办？”一个年轻囚犯站在通道口上，问尼古拉。
“你不会利用别的帆吗？”尼古拉不耐烦地说。
“没有预备帆了。”
“那就叫他们划船，如果有人敢抗命，就把他锁在一旁，用鞭子抽打。”
“是的，首领。”
年轻人才刚走出去，就进来了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囚犯。
“看！那儿有闪烁的火光，极可能是个港湾，我们可以去那儿躲避暴风雨。”
“你疯了吗？那简直是自投罗网！”尼古拉对他的建议嗤之以鼻。
“那是个小渔港，只要吓唬吓唬他们，那些老实的渔夫们，一定不敢声张！况且我们一躲过暴风雨就走，否则，船会触礁的。”
“我不答应。”
“那你有什么打算？首领。”
“以不变制万变，静等暴风雨过去。”
“可是，”老囚犯急急地说：“这条船太旧了，恐怕经不起风浪。”
“那就听天由命吧！”尼古拉说着，一把抓住安琪莉的胳膊，“来，让我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免得你掉进海里，谁叫你现在是我的了呢？”
安琪莉拚命想挣扎出他铁箍似的臂弯，她的拳头象擂鼓似的打击他腹部，他笑嘻嘻地不予理会，一把抱起她，扛在肩头。
这时，一个巨浪将船托起，撞向岸边的岩石，眼看即将船毁人亡，每个人都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大伙各自逃生吧！”尼古拉终于大喊了声。
那些囚犯立即象飞鱼似的，从船上跳进海里。
“你会游泳吗？”尼古拉问安琪。
“不会。”她冷冷地回答。
“不管你会不会游泳，我都得带着你！”
安琪莉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抱着她，跳进汹涌的海水中。
他们奋力与澎湃的怒涛挣扎，巨浪接连不断地朝他们袭来，尼古拉尽量使安琪莉的头露在水面，但她仍被咸咸的海水呛了几次。一个拍天巨浪朝他们涌来，硬将他们冲散了。安琪莉被冲到海岸的一块岩石，她抓住岩石，待爬到顶上时已精疲力竭，终于失去了知觉。
当安琪莉醒过来时，发现早已风平浪静，适才惊涛裂岸的大海，现正静躺在灿烂的阳光下，一点都没肆虐过的痕迹。
她慢慢支撑起酸痛的身躯，环顾四周，看见两个囚犯正在升火煮食物，其余的逃犯则围着火，低声商议事情。
“不，首领，”一个红头发的逃犯突然大嚷：“我们一切都唯你马首是胆，我们都尊敬你，但也请你尊重我们的意见。”
尼古拉正背对着安琪莉，所以她没听清楚，他是怎么回答的。
“你仍认为她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吗？”另一个逃犯说。
“…………”
“首领，你这简直是在哄骗小孩子，你该提出个具体办法，好让我们大伙心服口服。”
“…………”
安琪莉仍没听清楚尼古拉的答话，只看见他比了个手势。
“就算你的话对，但巴黎地下社会的法规是一回事，船上的规定又是另外一回事，这可不能混为一谈。”尼古拉身旁的一个囚犯说。
“你应该对地中海的‘公约’了若指掌，”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囚犯说：“只要在地中海上闯荡的人谁不知： ‘尸体属老鹰，赃物属海盗，女人属大家。’？”
“是的，女人是属于大家的！”逃犯同声高喊。
安琪莉看见几个年轻力壮的逃犯，紧握拳头朝尼古拉走去，尼古拉毫不畏缩地挺着胸，傲然地准备迎战。安琪知道他们势必会扭打成一团，不管谁败谁胜，她都会横遭侮辱。她发现岩石过去，就是一座悬崖，如果她能爬上山坡，就能躲进丛林，要是她的运气好些，或许能遇见渔夫，她可以要求他们保护她。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向前爬行。她想，如果那群逃犯打起来，一定只顾着厮打，那她就可乘机逃走。然而他们并没打起来，因为他们谈判出了个结果。安琪莉听见一个逃犯说：“就这样决定了，你是首领，你有权利先尝，但是可得给我们留些解馋啊！”
这句话引起了一阵暧昧的笑声。
安琪莉看见尼古拉，正大步朝她走来，她赶紧转身拚命跑，没多久，他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眼里闪着贪婪的光芒。他拉着她朝山坡上跑，她听见那群逃犯在他们身后大喊：“祝你有段销魂时光，首领，但可不要忘了我们啊！我们也和你一样需要娱乐一番啊！”
“你们休想！”他拉着安琪莉边跑边说：“她是我的，你们休想碰她一根汗毛。”
“停下来！”安琪莉大喊。
尼古拉不理她，仍只是拉着她继续跑。
“停下来！我跑不动了。”
他依然不顾安琪莉的叫喊，直到跑到山顶上，才放开了她。他们喘着气站在悬崖顶上，亮蓝的晴空里，飘着几朵悠悠的白云，仿佛伸手可及。悬崖下是深不可测的大海，平静无波。
“现在，就在这儿，你又将再属于我了。”尼古拉狞笑着说。
安琪莉恶狠狠地望着他，突然转身就跑，但还是被他抓住了。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她尖声大喊。
“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不解地问：“难道你不希望我安慰你？”
“不！”安琪莉这声凄厉的“不！”，仿佛象支利箭般地射穿了他的胸脯，他痛苦地皱了皱眉头。
“你怎能这样对待我？安琪莉。我已经有十年没接触过女人了，现在我好不容易带你离开了他们的视线，你还认为我没权利接触你吗？”
“是的，你非但没权利碰我，而且你根本不配！”安琪莉大喊。
尼古拉的黑眼珠定定地望了她一会，突然扑过来抱住她，她象野猫似的，拚命咬他、抓他，他的胸部、手臂都是一道道地血痕，他只得放开她。
“你到底是为什么？”他柔声地说：“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亲爱的，在尼斯尔塔时，你和我有过多少耳鬓厮磨的日子，你都不记得了吗？那段美好的日子，是我度过这十年的主要支柱。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你是我唯一的爱人。我是你的老朋友尼古拉啊！你青梅竹马的伴侣啊！”
“不！不！”她惊恐的大喊，然后转身就跑，“尼古拉早已死了，你是强盗卡林布，我恨你！”
“不管你是多么恨我，你永远是我至爱的人儿！”
他一说完，就追了上去。安琪莉拚命地跑，一个不留神，她被野藤绊倒了，她赶紧爬起来，又继续向前跑，但来不及了，尼古拉已经追上她，并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
“我真的爱你，”他喃喃地说：“我永远爱你，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我更不会让你逃走……”
他伸手想解开她的衣服，但在她的挣扎下，只得作罢；他干脆动手撕破她的衣服，露出了她那雪白的胸脯。
“答应我，”他恳求着：“不要拒绝我！”
他把她推倒在草地上，正准备扑上去时，从草丛里窜出来了一个人，他穿着蓝色的军服，脸上有干了的血痕，安琪莉惊喜地望着他，他就是米勒兰中尉。
尼古拉也认出来了，他冷笑了一声说：“喝！军官先生，你的命可真大啊！竟然敢来撞破老子的好事！”
“下流！”米勒兰愤怒地大叫：“你要为你所说的脏话付出代价。”
尼古拉大吼一声，扑过去一拳把米勒兰打倒在地上，但他马上又站了起来，开始还击。他们两个势均力敌，一会儿米勒兰占上风，但一会儿，尼古拉又发奇勇，把米勒兰打倒在地。
他们两个缠斗了很久，终于米勒兰稳住了阵脚，把筋疲力尽的尼古拉，逼到了悬崖边上。尼古拉仍图反攻，但他脚下的石头突然一滑，他整个人朝后一仰，“啊”！安琪莉发出了惊恐叫声，但来不及了，他已随着那声尖叫与脚下的石头，跌落悬崖。安琪莉和米勒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体掉进大海。
“胜利永远属于正义的一方。”米勒兰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欣慰地说。
“他死了！”安琪莉喃喃地说：“他真的死了，噢！尼古拉！永别了。”
“是的，他真的死了，海神已经收留了万恶不赦的他！”米勒兰望着下面汹涌的海水说。
安琪莉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崖边，低声啜泣。她虽然有些恨尼古拉，但至少他曾在她走投无路时，给了她个栖身之所，现在他葬身海底，忆及往日旧情，她当然难以自已。
米勒兰狐疑地望着她，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泣。想欺侮她的逃犯葬身鱼腹，这是罪有应得，她应该额手称庆才对，为什么却哭泣不已呢？他愈想愈觉得纳闷。
“夫人，他已经死了，你再也不必怕他了，赶快走吧！我怕你的哭声，会把其余的逃犯引来。”
他说着扶起安琪莉，两个人尽快离开了这块不祥之地。

30

他们在这座孤岛上走了很久，在无望中，他们终于看到了一座古堡。
“感谢上帝！”米勒兰中尉开心地叫着：“我们可求古堡人给我们一片暂栖之地。”
这个年轻中尉至此觉得全身精力都用完了。当尼古拉率领船上囚犯夺船时，他于奋勇抵抗中，掉进海里，他在冰冷的海水中挣扎了一夜，终于游到了岛上；就在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刚躺在野草中休息时，就听见了安琪莉的呼救声，满腔的正义鼓舞着他，再度站起来，把尼古拉逼下悬崖，葬身海底。
他为自己的勇敢感到欣慰，他救了安琪莉，也为了那些被逃犯打死的同胞报了仇。
安琪莉觉得自己口干舌焦，饥肠辘辘，她一想到自己即将葬身异乡，不免有些“壮志未酬身先死”的遗憾，她还没找到她亲爱的丈夫皮拉克，却将埋骨他乡，最后终成荒冢一堆。
就在她万念俱灰时，她看见了那座隐于林中的古堡。她的精神不禁一振，与米勒兰同时加快脚步走去。但走了一会，米勒兰突然停下脚步，惊讶地说：“事情不妙，我们不能再前进了。”
“为什么？”安琪莉问：“古堡里住的决不是善良百姓，极有可能是个强盗窝，你看，海边停泊着他们俘虏来的船，另外船上还捆绑着一些人。”
“啊！”安琪莉轻叫了声，急急地说：“那我们快走回头吧！”
“来不及了，你们已无路可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了过来。
他们赶紧转身一看，有十个皮肤黝黑的壮汉，正动也不动地盯着他们。
他们不由分说地，把米勒兰和安琪莉用绳索捆绑起来，说是带他们两人去见首领威斯康提。
米勒兰终于恍然大悟，这个岛原来就是科西嘉岛，岛上全是金诺亚人，是个强盗集团，而他们的首领就是威斯康提。
这群大汉用绳子牵着安琪莉与米勒兰，走下陡峭的斜坡，朝古堡走去。
威斯康提是个满面红光的大胖子，但他身上的肉很结实，并不是一般的赘肉。他圆滚滚的双颊，再配上一对小眼睛，显得更为凶恶、顽强。他一看见部下绑来了两个俘虏，马上开怀大笑。
“啊哈！是个法国国王军官！”他用手拍拍光秃秃的前额说：“看你这身的细皮嫩肉，想必从小就被家里娇纵惯了，年轻人，你家里大概有个金矿吧！你这头肥羊，会为我带来一大笔赎金呢！”
米勒兰高傲地把头一偏，没理会他的话。
“啊哈！这个妞长得真漂亮，”威斯康提伸手托起安琪莉的下巴，手上的宝石戒指闪闪生辉。“美人儿，你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富贵气，嗯，没错，我已经闻到了钱的气味！”
“这是普利西斯夫人。”米勒兰不情愿地介绍着。
“普利西斯夫人？啊！我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人儿。”他高兴地哈哈大笑，然后对左右说，“快为军官和夫人松绑，为了表示对他们头衔的尊敬，我要请他们吃饭。”
威斯康提是个奢华的主人，却用野蛮的方式待客，桌上摆满了威尼斯著名银匠打造的银盘子，上面盛着丰盛的菜肴，盛汤的也是连一般富豪都自叹不如的金碗。但是却没人用刀叉，每个人都用手抓着吃。
他们吃了山羊肉，又吃了烤乳猪。劝酒声与谈笑声充满了整座厅堂，安琪莉暂将烦恼抛到脑后，狼吞虎咽地吃着，又喝了好几杯葡萄酒，她美丽的脸颊上刹时泛起了醉人的红晕。
“普利西斯夫人倦了，能给她个安静舒适的地方，休息一下吗？”米勒兰中尉问。
“夫人累了？当然可以休息。”威斯康提对一个年轻人说：“有没有为夫人准备住处？”
“没有。”
“那么，夫人，我带你去休息吧？”
他说着起身，带安琪莉到塔顶的一间卧房，里面有张床，毛绒绒的波斯地毯上，堆积着威尼斯的镜子，法国的时钟，土耳其的琥珀、玛瑙，以及各色的貂皮大衣，这些都是从别的商船处抢来的。
威斯康提把安琪莉交给一个女仆照顾，安琪莉知道这所谓的照顾，说穿了就是监视，她现在是威斯康提手中的王牌，他随时打算以她换取巨额的赎金，当然不会这么快就放她自由。
女仆要安琪莉先洗个澡，她听了非常高兴，因为她在海水里泡了太久，又经过一番剧烈争斗与长途跋涉，因而身上又湿又沾。安琪莉洗完澡后，再将头发挽好，觉得神清气爽，真是舒服极了。女仆送来的华贵衣裳，她坚持不肯穿，但也不愿说出，她原来衣裳的腰带里缝有许多金子，就是连内衣里也放了许多钱。女仆见她不肯换衣服，就顺手关上房门走了。
安琪莉这才松了口气，往床上一倒，即刻就沉入了梦乡。
朦胧间，她好象听到一阵敲窗子的声响，她翻了个身，倏地被窗外传来的熟悉声音惊醒了。
“夫人，夫人，是我富理波！”
“富理波！”
安琪莉此刻完全清醒了，她赶紧从床上下来，跑过去把门打开，看见富理波提着一盏油灯站在外面。
“你还好吧？夫人。”他低声问。
“富理波，你怎么会在这儿？”安琪莉关心地问。
“我和你一样，也是从船上逃到这儿来，没想到却误入贼窝。”
“我亲爱的孩子！”她兴奋地抱住他，亲吻了一下他脸颊，说：“我一直在耽心你的下落，我害怕你已丧命在逃犯刀下，又害怕你葬身海底，谢天谢地，你仍好端端地活着！”
“我们还在船上时，卡布林就认出了我们。”他心有余悸地说：“我求他看在过去的份上，不要伤害老苏维礼，他说，在混乱中，任何人都有受伤的可能，于是他把我和苏维礼锁在船上的一间储藏室里。”
“苏维礼想尽办法，终于弄开了门，我们出来时，正逢暴风雨来袭，逃犯都纷纷跳海逃生去了。苏维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找到了一艘救生艇。”
“我万万没想到老苏维礼不但对药物有一手，而且是个绝佳的水手，惊涛骇浪根本难不倒他，他平安地将救生艇划到了海岸。”
“我们悄悄上岸后，就向渔夫乞讨了些食物，然后躲在丛林里，昼伏夜出，怕被威斯康提的人抓去。没想到却发现你被他们抓到这儿来了，所以等天一黑就来找你。”
“我们现在是落在强盗的势力范围内，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办法已经有了，现在海边停泊着一条商船，他们愿意带我们逃走，但他们只能停留一小时，所以我们动作得快些！”
安琪莉告诉富理波，她的钱财都藏在身上，所以没什么好收拾的。当她正准备跨出门槛时，她看见墙上挂着一把匕首，她顺手拿了下来，藏在衣袖里，以备万一。
“古堡里警卫森严，我们怎么出去呢？”安琪莉耽心地问。
“你放心，夫人，他们今晚为了庆祝俘虏到两个重要人质，个个都喝得烂醉如泥，所以我们不必躲躲藏藏，大可光明正大的出去。”
他们果然顺利到达了海边，安琪莉藉着月光，看到了那艘荡漾在水面的商船。突然有个人走过来，操着马赛口音对安琪莉说：“就是你要离开这儿吗？”
“是的，”安琪莉也尽量压低声音说：“我们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点钱是我的一点心意。”
他挥挥手，不耐 地说：“这些以后再说，快上船吧！”
“我们等你等了好久。”苏维礼缩在船上的一个黑暗角落里说。
“对不起！”安琪莉连忙道歉。
安琪莉上船后，船长就下令张帆，向前航行。海风鼓满了帆，也吹散了堆积空中的云朵，一轮明月刹时将皎洁的月光洒满海面。他们终于远离了科西嘉岛，船长不禁高声欢呼：“我们终于安全了！终于安全了！”
一个水手拿起了吉他，琤琤的弦声，流泄在静静的夜里，也流泄在每个人的心头。那是怀乡的情怀，也是爱意的倾诉。
安琪莉这时才如大梦初醒似地，对富理波说：“天呀！我们怎么会忘了米勒兰中尉还在古堡中呢！”
“为什么要记着他？”富理波不解地问。
“他是法国海军军官，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但是我们却做不了他的救命恩人，”富理波理智地说：“他运气太坏，居然被锁在古堡的地窖里，而钥匙在威斯康提身上，我们根本救不了他。”
“那该怎么办？”安琪莉急急地问。
“怎么办？他只有听天由命了。”富理波耸耸肩，不在意地说。
“别耽心，夫人。”苏维礼在一旁安慰道：“他们决不会杀害米勒兰中尉，他们还想要一笔巨额赎金呢！”
他的话对安琪莉并没起什么安慰作用，她执意认为自己背叛了尼古拉，又遗弃了米勒兰中尉，他们两个都曾救过她，而她却……她难过地低下头来，沉默不语。
月亮悄悄隐进云层，曙光渐渐替代皎洁的月光，照耀着海面。先是浅灰，再至金黄，太阳终于冉冉自东方海面升起。
黑夜早无声无息消逝了，刹那间，沉睡的大海，也彷若解冻般地复苏了。安琪莉望着神情开朗的船长班拉塞夫，他大约四十多岁，皮肤黝黑，嘴里老是咬着根烟斗。他非常满意他这条名为久特利号的商船性能。另一个老水手，名叫史克安诺，他虽然牙齿都掉光了，而且咬字不清，但仍谈笑风生。此外，还有个小水手，名叫莫乔，是希腊人，但嘴里却常哼着热情的拉丁民歌。
“夫人，只能请你委曲些，”船长边替烟斗装烟丝，边对安琪莉说：“因为船上没有女士的舱房，而我从来也没载过女客。”
安琪莉妩眉地笑了笑说：“那就把我当成个男孩子吧！”
“这就方便多了，夫人，现在可以继续向前航行吧？”
“当然可以。”安琪莉谨慎地说：“不过我们要特别留心，千万不能再让海盗抓去。”
“谈到海盗，夫人，噢，不，现在该称你声先生了。”船长燃起烟斗说：“我被海盗抓过十次，有五次我顺利地逃脱了，但那另外的五次，却使我吃尽了苦头，甚至有一次，我在强盗窝里待了十三年。”
“所以你就当了十三年的海盗。”富理波在一旁插口问。
“他们说我不够资格当强盗，把我当奴隶看待，叫我每天烤面包给他们吃，还有些喽罗拿着亮晃晃的弯刀，在我身后监视着，只要我瞄强盗情妇一眼，他们就拿刀在我脖子上比一比。”
“有一艘阿拉伯船。”老水手大叫。
大家都默不作声地等待那艘船渐驶渐远。
班拉塞夫船长拿起吉他，边弹边唱，海面上洋溢着他浑厚有力的歌声。
歌声终于停了，安琪莉柔声地问身旁的班拉塞夫船长：“班拉塞夫先生，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你！”
“你有话尽管问，夫人。”
“你是不是以替黎斯卡脱走私银钱为生？”
船长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他坐直身子说：“我没想到你会不假思索地问出这种问题，象这种话题是不能公开谈论的，否则会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老实说，夫人，我连黎斯卡脱长的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也希望永远都不要知道。我船上装的全都是铅，哪来的银子？夫人的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
安琪莉正要开口说铅只是铅衣，但铅里裹的却是白银，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莫乔大喊一声：“有艘船正朝我们驶来。”
“船上挂着什么旗帜？”班拉塞夫急急地问。
“法国旗！”
“那我们快挂起马耳他旗！”船长大声命令。
“我们为什么不挂法国旗？这样可以明白告诉他们，我们是同胞。”安琪莉问。
船长皱着眉头告诉安琪莉：“如果那艘船果真是我们同胞的，那为什么会是西班牙战舰，而不是典型的法国船只？其中必有蹊跷。”
那艘挂着法国旗帜的西班牙战舰，笔直朝他们驶来，仿佛是要拦截他们。
“情形不对，”班拉塞夫大喊：“他们要上久特利号，大家各就各位，准备作战。”
那艘西班牙战舰愈驶愈近，他们看见船首站着一个披着红披风的人，正用望眼镜看着他们，他的脸上还戴着面具。
“唉！凶多吉少！”班拉塞夫叹口气说：“他们既然在海上戴着面具，表示他们并不是基督徒，而是一群肆无忌惮的叛教者。”
这时，西班牙战舰上有个人用意大利语大喊：“你们船上装的是什么货？”
“铅！”班拉塞夫也用意大利语回答：“我们正准备从西班牙运到马耳他去。”
“装的只是铅吗？”那个披着红披风的人用法语问。
“还有些草药。”班拉塞夫镇静地用法语回答。
对方听了，发出了阵阵嘲讽的笑声，班拉塞夫忍耐着没发作，只是皱了皱眉头。
“把帆落下来，”披红披风的人又说：“我们要检查一下，看看你们的货物是否合法？”
班拉塞夫赶紧转身吩咐：“史克安诺掌舵，莫乔快进舱把大炮推出来，如果一击不中，我们还有机会逃脱。”
“把帆落下来，接受我们的盘查！”披红披风的那个人又再次喊了次。
班拉塞夫不理会那人的威胁，只是对莫乔摆了摆手，大喊：“开火！”
苏维礼和莫乔连发了两枚炮弹，但都没击中，炮弹全都掉进了海底，黄色的浓烟和火药味立刻弥漫了全船，安琪莉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对方拿出茅瑟枪对准班拉塞夫一射，子弹正中他的胳膊。
“投降吧！”对方站在甲板上大喊。
“决不！”班拉塞夫坚不投降。
安琪莉赶紧跑过来，焦急地说：“船长，你受伤了！”
“一只胳膊算不了什么。”他不在乎地说。
这时，那个披着红披风的海盗，已经跳到了久特利号的甲板上。他把披风往后一甩，然后摘下面具，安琪莉这才看清楚，他原来是个年轻人，灰色的眼睛，火焰似的红发，文质彬彬的风度，一点都不象个目无法纪的海盗头子。
“我在海上这么久了，”他嘲弄地笑着说：“从没见过这么顽强的水手，光凭两、三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和一个半死不活的糟老头，就想和我对抗。哼！未免太自不量力了吧！”
他冷哼了声，然后转身厉声吩咐下属：“把这个冥顽不灵的船长给我吊在甲板上，其余的都给我泡在海水里。”
他说着用锐利的眼光扫了安琪莉一眼：“年轻人，你喜欢四海为家的流浪生活吗？”
安琪莉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突然拔出剑来，用剑尖抵住她的胸脯，她觉得一阵刺痛，但她并没退缩，仍咬着牙硬撑。
“勇敢！”
他的剑梢突然向旁一偏，划破了她的衣服，露出了她白嫩的肌肤。
“啊，原来是个女人！”
海盗们一看，全都发出了戏谑的笑声。安琪莉狼狈地抓紧衣服，遮住露出的前胸，愤怒地瞪着那群海盗。
“一个女人！哈！”海盗头子笑容可掬地说：“真是有趣极了。请问各位是从天方夜谭里走出的神话人物吗？一个糟老头，脸上涂满了煤，化装成个黑奴；一个美丽的女人，穿着男人的衣服，卷起亮闪闪的金发，打扮成个男人的样子；一个普鲁威船长，硬要表现出英雄气概。有趣！有趣！哈哈哈……”
“还有，”安琪莉一甩头发，冷冷地说：“一个猪猡摇身一变成了个法国绅士！”
“啊哈！你居然还有如此高明的讽刺人天才。”他的脸上仍挂着微笑：“诸位，你们在地中海上这么久，可曾见过如此勇敢的女人？”
“从没见过，今天可开了眼界啦！”众海盗齐声说。
“我的大美人，你是哪儿人？该不会和你的船长是同乡吧？”
安琪莉重重哼了声，把头转开，拒不作答。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走近她。夺走她手里的匕首，解下她的宽腰带，然后用剑划破腰带，倒出一些黄金，又在腰带的夹层里，找到一个防水纸包，撕开一看竟是叠钱票，当他看到钱票上的名字时，不禁大吃一惊：“啊！原来是普利西斯夫人，失敬，失敬。”
安琪莉冷冷地白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
“先让我自我介绍一番！”他潇洒地鞠了个躬说：“我是伊斯克拉侯爵。”
他鞠躬的姿势异常优美，一望即知，他受过良好的教养，因此安琪莉对他的侯爵头衔深信不疑；她心想虽然一个法国贵族沦为海盗，诚属不幸，但她相信基于同等的社会地位，他最起码会对她维持表面的尊敬，她主意打定后，就对他说：“我是普利西斯将军的未亡人，我之所以冒险横越地中海，是因为我准备去克利特处理先夫的遗产。”
他对她的解释未置可否，只是笑了笑说：“夫人，大伙都称呼我‘地中海的凶神’。”
他低头深思了一会，然后招招手，把她带到一间舱房里，就锁上门走了。
安琪莉环顾了一下室内的摆设，一望即知，这是间专为女性准备的房间。橱柜里挂满了女人的衣物，有时髦的欧洲女装，性感的土耳其服饰，及一些珠宝首饰。她本来不想换衣服，但想想身上的衣服已被海盗撕破，她不愿因此引起海盗的非分之想，所以只得换了。
她换上一件白色丝质礼服，再披上一条西班牙披肩，整理妥当后，她疲惫地躺在床上，失望象潮水般地朝她袭来，“唉！”她轻叹一声，合上了双目，微翘的睫毛上，不知何时竟为泪水所浸湿。
她觉得自己象极了在大海中飘泊的浮木，孤苦无依，不知何处是归程。她无奈地想着，就算这个海盗贵族，能把她带到克利特，但即使她历经艰辛到达了目的地，又能如何？
她原本计划到了克利特后，用重金礼聘那个阿拉伯商人阿里米克，协助她寻找皮拉克，而今她所带的金块及钱票都被海盗搜走了，即使她到达了克利特，也将寸步难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阵钥匙插在锁孔里的声音，惊醒了深思中的安琪莉。她面无表情地望着海盗副首领考利亚洛，带着一个送晚餐的黑人男孩走进来。考利亚洛朝她鞠了个躬，然后把灯笼挂在墙上，房间倏地光亮起来，他再示意小男孩把托盘放在床上。
安琪莉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们，在晕黄烛光的烘托下，她整个人看上去就象座雕像，但却透着高贵的气质与淡淡的哀伤。考利亚洛看看没什么问题，就带着小男孩走了出去，临走前他还给了安琪莉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安琪莉藉着微弱的灯光，看见送来的晚餐有猪排、鱼汤，还有一甁葡萄酒，口腹之欲立刻征服了她，她开始狼吞虎咽地吃着，吃饱后，她觉得精神好多了，就在这时，门锁开了，伊斯克拉走了进来，安琪莉发现他的个子很高，几乎和天花板等齐。他弯身望着她，英俊的脸上挂着一抹邪恶的微笑。
“噢！”他望了空餐盘一眼，笑嘻嘻地说：“夫人，你的饭量还真不小啊！”
她冷冷地把脸转开，一副不屑的神情。他自嘲地笑了笑，慢慢走过来，把手搭在她裸露的肩上。她很快地摔开他的手，跑到墙角，寻找自卫的武器，但什么都没找到。
他仍站在原地凝视着她，眼里闪着忿怒的光芒，就象只被激怒的恶猫。
“你逃不了的，”他说：“你今晚绝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现在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代价？我欠了你什么？”安琪莉大声地问。
“没有吗？”他笑着说：“如果你没欠我，那就是你妹妹欠我的，妹债姐还，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还好是你，要是换作别人，早就被我折磨得半死了。”
他那恶狠狠的眸光，令安琪莉胆战心惊，她想找机会逃走，但怕被他看出，只得故作镇静状。
“你害怕了，对不对？我终于剥掉了你骄傲的外衣，待会你会跪在我脚前，乞求我原谅；哼！我现在知道该如何处置你了。”
他说着解开皮带，脱掉外衣，大步朝她走来。安琪莉赶紧抓起一个凳子掷他，但没掷中。他伸手握住安琪莉的胳膊，低头想吻她，没想到她却张嘴咬了他一口。
“该死！”他咀咒了声。
他用力扭住她手腕，把她往地下一摔，她躺在地上喘着气，只觉得眼冒金星。他突然扑向她，把整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她觉得自己的四肢快被压碎了，她唯一的力气仅能用来不停地转头，不让他吻她的唇，同时嘴里还发出成串含糊不清的咀咒声。
“安静！安静？我的美人儿，让我仔细瞧瞧你那如花的芳容。”
他一把撕开她的胸衣，用力吻她的胸脯。她拚命地挣扎，终于挣脱了他的怀抱，靠在墙上不停喘息着。他懊恼地拿起皮带，狠狠地鞭打她，她左闪右避，但鞭子仍象雨点般地落在她身上，一阵阵刺痛使她几乎昏厥过去，但她仍咬着牙，既不求饶，也没哭泣。
他终于停手不打了，慢慢穿上外衣，冷冷地说：“我就是喜欢顽强的女人，你现在去好好哭一场吧！哼，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安琪莉怔怔地坐在地上，金色的长发象面纱似的，覆盖住她忧戚的脸庞，她没哭，只是呆呆地坐着，好象已遗忘了这所有的一切。
“哭啊！”伊斯克拉踢了她一脚说：“哭啊！逞什么英雄？大声地哭啊！”
她没理他，只是呆呆地坐着，神情是那么地绝望。伊斯克拉咀咒了声，就忿忿地走了。安琪莉等他走后，泪珠才慢慢滑落脸颊，她愈哭愈伤心，多日的惊恐与折磨，全都藉着眼泪而宣泄出来，她一直哭到半夜，最后竟抽搐得全身发抖。这时，她突然听见有人用手指在门上轻弹了一下。
“谁？”
“我，苏维礼。”
安琪莉起身慢慢走过去，她发现伊斯克拉竟忘了锁门，于是她悄悄地打开门，让这个形容憔悴的老药剂师进来坐在床边上。
“夫人，我不能象个男子汉般地保护你，而让你受尽那畜生的侮辱，我真是惭愧极了。”
“这不是你的错，苏维礼。”安琪莉抹抹脸上的泪水说：“这全都是我的错，谁叫我事前不善加考虑，只凭一时冲动，以致到了这步田地。现在戏既已开锣，我们不能中途退场，只得硬着头皮演下去，演下去。不管事情演变得多恶劣，只要我活着，只要你活着，我们终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安琪莉说着顿了顿，一抹勇敢的微笑稍纵即逝，她怔了半晌，才问：“可怜的班拉塞夫船长，不知怎么样了？”
“他的情况不太好，伤口发炎，人也发着高烧。”老苏维礼忧心忡忡地说。
“那你呢？他们是怎么折磨你的？”
“我在冰冷的海水里浸了很久，冻得几乎昏厥过去，这时，他们把我捞上来，用鞭子抽了我一顿，这对他们来说，还算是轻微的惩罚呢！”
安琪莉听了海盗们残酷的手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伊斯克拉完全丧失了理性，他是只披着人皮的畜生。苏维礼，我相信他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做得出来，想想，多恐怖啊！”
苏维礼赶紧低声告诉安琪莉，要她无论如何也得鼓起勇气支持下去，因为他想，在这几天之内他们有机会逃走。
“逃走？你有把握吗？而且该怎么逃呢？”安琪莉握住他的手问。
“据我所知，班拉塞夫是黎斯卡脱的人，如果他被俘的消息传了出去，渔夫、商人、走私贩子都会争相走告黎斯卡脱，这样一来，我们很快就会得救了。”
“班拉塞夫真的是黎斯卡脱的人吗？”安琪莉仍有些怀疑地问。
“当然，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苏维礼说：“我再告诉你，伊斯克拉不但是个海盗，而且是个见钱眼开的奴隶贩子。如果他在海上抓到了男人，不论老幼，全都卖给地中海岸的人当奴隶；如果抓到了漂亮的女人，他会先蹂躏一番，再卖给腰缠万贯的富翁当姬妾或女奴。但是不管如何，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挽救你的命运。”
安琪莉感激地望着他，然后轻叹了声，摇摇头说：“这种种的一切，真像一场梦似的令人难以置信，伊斯克拉出身法国贵族，而且又是在基督教的环境中成长的，他怎会做出这种事？”
“当一个人沦为海盗后，什么廉耻，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唉！”苏维礼感叹了声，又继续说：“我们快到米西拉了，那儿距奴隶市场很近，我希望班拉塞夫能硬撑到那儿，这样我们才有逃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