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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志總序 鄭樵

(2012-07-14 14:5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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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志

鄭樵

杂谈

分类: 史書筆記

百川異趨,必會於海,然後九州無浸淫之患;萬國殊途,必通諸夏,然後八荒無壅滯之憂。會通之義大矣哉。

 

自書契以來,立言者雖多,惟仲尼,以天縱之聖,故總詩書禮樂而會於一手,然後能同天下之文;貫二帝三王而通爲一家,然後能極古今之變。是以其道光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不能及。仲尼既沒,百家諸子興焉,各效論語以空言著書(論語門徒集仲尼語),至於厯代實蹟,無所紀繫。

 

迨漢建元元封之後,司馬氏父子出焉。司馬氏世司典籍,工於製作,故能上稽仲尼之意,會詩書左傳國語世本戰國策楚漢春秋之言,通黃帝堯舜至於秦漢之世,勒成一書,分爲五體:本紀,紀年,世家,傳,代表以正厯書,以類事傳,以著人,使百代而下,史官不能易其法,學者不能舍其書。六經之後,惟有此作。故謂,周公五百歲而有孔子,孔子五百歲而在斯乎,是其所以自待者,已不淺。然大著述者,必深於博雅而盡見天下之書,然後無遺恨。當遷之時,挾書之律初除,得書之路未廣,亙三千年之史籍,而跼蹐於七八種書,所可爲遷恨者,博不足也。

 

凡著書者,雖采前人之書,必自成一家言。左氏,楚人也,所見多矣,而其書盡楚人之辭。公羊,齊人也,所聞多矣,而其書皆齊人之語。今遷書全用舊文,間以俚語,良由採摭未備,筆削不遑,故曰予不敢墮先人之言,乃述故事,整齊其傳,非所謂作也。劉知幾亦譏其多聚舊記,時插雜言,所可爲遷恨者,雅不足也。

 

大抵開基之人,不免草創;全屬繼志之士,爲之彌縫。晉之乘,楚之檮杌,魯之春秋,其實一也。乘,檮杌無善後之人,故其書不行。春秋得仲尼挽之於前,左氏推之於後,故其書與日月竝傳。不然則一卷事目安能行於世?自春秋之後,惟史記擅製作之規模。不幸班固非其人,遂失會通之旨。司馬氏之門戸,自此衰矣。

 

班固者,浮華之士也。全無學術,專事剽竊。肅宗問以制禮作樂之事,固對以在京諸儒必能知之。儻臣鄰皆如此,則顧問何取焉?及諸儒各有所陳,固惟竊叔孫通十二篇之儀以塞白而已。儻臣鄰皆如此,則奏議何取焉?肅宗知其淺陋,故語竇憲曰:公愛班固,而忽崔駰,此葉公之好龍也。固於當時已有定價。如此人材,將何著述?

 

史記一書,功在十表,猶衣裳之有冠冕,木水之有本原。班固不通,旁行邪上,以古今人物彊立差等,且謂漢紹堯運,自當繼堯,非遷作史記厠於秦項,此則無稽之談也。由其斷漢爲書,是致周秦不相因,古今成間隔。自髙祖至武帝凡六世之前,盡竊遷書,不以爲慚;自昭帝至平帝凡六世,資於賈逵,劉歆,復不以爲恥;況又有曹大家終篇,則固之自爲書也幾希,往往出固之胷中者,古今人表耳。他人無此謬也,後世眾手修書,道傍築室,掠人之文,竊鍾掩耳,皆固之作俑也。

 

固之事業如此,後來史家,奔走班固之不暇,何能測其淺深?遷之於固,如龍之於豬,柰何諸史棄遷而用固?

劉知幾之徒尊班而抑馬,且善學司馬遷者莫如班彪,彪續遷書自孝武至於後漢,欲令後人之續已如已之續遷,既無衍文,又無絶緒,世世相承,如出一手,善乎其繼志也。其書不可得而見,所可見者,元成二帝贊耳。皆於本紀之外,別記所聞,可謂深入太史公之閫奧矣。凡左氏之有君子曰者,皆經之新意;史記之有太史公曰者,皆史之外事,不爲襃貶也。間有及襃貶者,褚先生之徒雜之耳。且紀傳之中,既載善惡,足爲鑒戒,何必於紀傳之後,更加襃貶?此乃諸生決科之文,安可施於著述?殆非遷彪之意,況謂爲贊,豈有貶辭?後之史家,或謂之論,或謂之序,或謂之銓,或謂之評,皆效班固。

 

臣不得不劇論固也。司馬談有其書,而司馬遷能成其父志;班彪有其業,而班固不能讀父之書。固爲彪之子,既不能保其身,又不能傳其業,又不能教其子,爲人如此,安在乎言爲天下法?范曄,陳壽之徒繼踵,率皆輕薄無行,以速罪辜,安在乎筆削,而爲信史也?孔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此言相因也,自班固以斷代爲史,無復相因之義。雖有仲尼之聖,亦莫知其損益。會通之道,自此失矣。

 

語其同也,則紀而復紀,一帝而有數紀;傳而復傳,一人而有數傳;天文者,千古不易之象,而世世作天文志;洪範五行者,一家之書,而世世序五行傳。如此之類,豈勝繁文?

 

語其異也,則前王不列於後王,後事不接於前事;郡縣各爲區域,而昩遷革之源;禮樂自爲更張,遂成殊俗之政。如此之類,豈勝斷綆?

 

曹魏指吳蜀爲寇,北朝指東晉爲僭,南謂北爲索虜,北謂南爲島夷。齊史稱梁軍爲義軍,謀人之國,可以爲義乎?隋書稱唐兵爲義兵,伐人之君,可以爲義乎?房元齡董史冊,故房彥謙擅美名;虞世南預修書,故虞荔,虞寄,有嘉傳。甚者,桀犬吠堯,吠非其主。晉史黨晉而不有魏,凡忠於魏者目爲叛臣,王淩,諸葛誕,毋邱儉之徒,抱屈黃壤;齊史黨齊,而不有宋,凡忠於宋者目爲逆黨,袁粲,劉秉,沈攸之之徒,含?九原。噫!天日在上,安可如斯?似此之類,厯世有之,傷風敗義,莫大乎此!

 

遷法既失,固弊日深。自東都至江左,無一人能覺其非。惟梁武帝爲此慨然,乃命吳均作通史。上自太初,下終齊室,書未成而均卒。隋楊素又奏令陸從典續史記,訖於隋書,未成而免官。豈天之靳斯文而不傳與?抑非其人而不祐之與?自唐之後,又莫覺其非。凡秉史筆者,皆凖春秋,專事褎貶。夫春秋以約文見義,若無傳釋,則善惡難明。史冊以詳文該事,善惡已彰,無待美刺。讀蕭曹之行,事豈不知其忠良?見莽卓之所爲,豈不知其凶逆?夫史者,國之大典也。而當職之人,不知留意於憲章,徒相尙於言語。正猶當家之婦,不事饔飧,專鼓唇舌。縱然得勝,豈能肥家?此臣之所深恥也。江淹有言:修史之難,無出於志。誠以志者,憲章之所繫,非老於典故者,不能爲也。不比紀傳,紀則以年包事;傳則以事繫人。儒學之士,皆能爲之,惟有志難。其次莫如表,所以范曄,陳壽之徒,能爲紀傳,而不敢作表志。

 

志之大原,起於爾雅。司馬遷曰書。班固曰志。蔡邕曰意。華嶠曰典。張勃曰録。何法盛曰説。餘史竝承班固謂之志,皆詳於浮言,略於事實,不足以盡爾雅之義。

 

臣今總天下之大學術而條其綱目,名之曰略。凡二十略。百代之憲章,學者之能事,盡於此矣。其五略漢唐諸儒所得而聞,其十五略漢唐諸儒所不得而聞也。

 

生民之本在於姓氏,帝王之制各有區分,男子稱氏,所以別貴賤,女子稱姓,所以別?姻,不相紊濫。秦並六國,姓氏混而爲一。自漢至唐,厯世有其書,而皆不能明姓氏。原此一家之學,倡於左氏因生賜姓,胙土命氏。又以字,以諡,以官,以邑命氏,邑亦土也。左氏所言,惟茲五者,臣今所推有三十二類,左氏不得而聞,故作氏族略。

 

書契之本,見於文字。獨體爲文,合體爲字。文有子母,主類爲母,從類爲子。凡爲字書者,皆不識子母。文字之本,出於六書,象形指事,文也,會意諧聲,轉注字也,假借者,文與字也。原此一家之學,亦倡於左氏,然止戈爲武,不識諧聲,反正爲乏,又昧象形。左氏既不別其源,後人何能別其流?是致小學一家,皆成鹵莽。經旨不明,穿鑿蠭起,盡由於此。臣於是驅天下文字,盡歸六書。軍律既明,士乃用命,故作六書略。

 

天籟之本,自成經緯,縱有四聲以成經,橫有七音以成緯。皇頡制字,深達此機。江左四聲,反沒其旨。凡爲韻書者,皆有經無緯。字書眼學,韻書耳學。眼學以母爲主,耳學以子爲主。母主形,子主聲,二傢俱失所主。今欲明七音之本,擴六合之情,然後能宣仲尼之教,以及人間之俗,使裔夷之俘皆知禮義,故作七音略。

 

天文之家,在於圖象。民事必本於時,時序必本於天。爲天文志者,有義無象,莫能知天。臣今取隋丹元子步天歌句中有圖,言下成象,靈臺所用,可以仰觀;不取甘石本經,惑人以妖妄,速人於罪累。故作天文略。

 

地理之家,在於封圻。而封圻之要,在於山川。禹貢九州,皆以山川定其經界。九州有時而移,山川千古不易。是故禹貢之圖,至今可別。班固地理,主於郡國,無所底止。雖有其書,不如無也。後之史氏,正以方隅,郡國併遷,方隅顛錯,皆因司馬遷無地理書,班固爲之創始,致此一家,俱成謬舉。臣今凖禹貢之書,而理川源,本開元十道圖,以續今古,故作地理略。

 

都邑之本,金湯之業。史氏不書,黃圖難考。臣上稽三皇五帝之形勢,遠探四夷八蠻之巢穴,仍以梁汴者,四朝舊都,爲痛定之戒;南陽者,疑若可爲中原之新宅,故作都邑略。

 

諡法一家,國之大典。史氏無其書,奉常失其旨。周人以諱事神,諡法之所由起也。古之帝王,存亡皆用名。自堯舜禹湯至於桀紂,皆名也。周公制禮不忍名其先君,武王受命之後,乃追諡太王,王季,文王,此諡法所由立也。本無其書,後世偽作周公諡法,欲以生前之善惡,爲死後之勸懲。且周公之意,既不忍稱其名,豈忍稱其惡?如是則春秋爲尊者諱,爲親者諱,不可行乎周公矣。此不道之言也,幽,厲,桓,靈,之字,本無凶義。諡法欲名其惡,則引辭以遷就其意。何爲?皇頡制字,使字與義合;而周公作法,使字與義離。臣今所纂,竝以一字見義,削去引辭而除其曲説,故作諡略。

 

祭器者,古人飲食之器也。今之祭器,出於禮圖。徒務説義,不思適用。形制既乖,豈便歆享。夫祭器尙象者,古之道也。器之大者,莫如罍,故取諸雲山。其次莫如尊,故取諸牛象。其次莫如彝,故取諸雞鳯。最小者,莫如爵,故取諸雀。其制皆象其形,鑿項及背以出內酒。惟劉杳能知此義,故引魯郡地中所得齊子尾送女器有犧尊,及齊景公冢中所得牛尊象尊,以爲證。其義甚明,世莫能用。故作器服略。

 

樂以詩爲本,詩以聲爲用。風土之音,曰風。朝廷之音,曰雅。宗廟之音,曰頌。仲尼編詩爲正樂也,以風雅頌之歌爲燕享祭祀之樂。工歌鹿鳴之三,笙吹南陔之三,歌間魚麗之三,笙間崇邱之三,此大合樂之道也。古者,絲竹有譜無辭,所以六笙但存其名。序詩之人,不知此理,謂之有其義而亡其辭,良由漢立齊魯韓毛四家博士,各以義言詩,遂使聲歌之道日微。至後漢之末,詩三百僅能傳鹿鳴,騶虞,伐檀,文王四篇之聲而已。太和末又失其三,至於晉室,鹿鳴一篇又無傳。自鹿鳴不傳,後世不復聞詩。然詩者人心之樂也,不以世之興衰而存亡。繼風雅之作者,樂府也。史家不明仲尼之意,棄樂府不收,乃取工伎之作以爲志。臣舊作系聲樂府以集漢魏之辭,正爲此也。今取篇目以爲次,曰樂府正聲者,所以明風雅。曰祀享正聲者,所以明頌。又以琴操明絲竹,以遺聲準逸詩。語曰:韶盡美矣,又盡善也;武盡美矣,未盡善也。此仲尼所以正舞也。韶卽文舞,武卽武舞,古樂甚希,而文武二舞猶傳於後世,良由有節而無辭,不爲義説家所惑,故得全仲尼之意。五聲八音十二律者,樂之制也,故作樂略。

 

學術之苟且,由源流之不分。書籍之散亡,由編次之無紀。易雖一書,而有十六種學。有傳學,有注學,有章句學,有圖學,有數學,有讖緯學,安得總言易類乎?詩雖一書,而有十二種學。有詁訓學,有傳學,有注學,有圖學,有譜學,有名物學,安得總言詩類乎?道家則有道書,有道經,有科儀,有符籙,有吐納內丹,有爐火外丹,凡二十五種皆道家,而渾爲一家可乎?醫方則有脈經,有灸經,有本草,有方書,有炮炙,有病源,有婦人,有小兒,凡二十六種,皆醫家,而渾爲一家可乎?故作藝文略。

 

冊府之藏,不患無書。校讎之司,未聞其法,欲三館無素餐之人,四庫無蠧魚之簡,千章萬卷,日見流通,故作校讎略。

 

河出圖,天地有自然之象。圖譜之學,由此而興。洛出書,天地有自然之文。書籍之學,由此而出。圖成經,書成緯,一經一緯,錯綜而成文,古之學者,左圖右書,不可偏廢。劉氏作七略,收書不收圖,班固卽其書爲藝文志。自此以還,圖譜日亡,書籍日冗,所以困後學,而隳良材者,皆由於此。何哉?卽圖而求易,卽書而求難。舍易從難,成功者少,臣乃立爲二記,一曰記有,記今之所有者,不可不聚。二曰記無,記今之所無者,不可不求。故作圖譜略。

 

方冊者,古人之言語;款識者,古人之面貌。方冊所載,經數千萬傳,款識所勒,猶存其舊。蓋金石之功,寒暑不變。以茲稽古,庶不失眞。今藝文有志而金石無紀。臣於是采三皇五帝之泉幣,三王之鼎彝,秦人石鼓,漢魏豐碑,上自蒼頡石室之文,下逮唐人之書,各列其人而名其地,故作金石略。

 

洪範五行傳者,巫瞽之學也。厯代史官皆本之以作五行志。天地之間,災祥萬種。人間禍福,冥不可知。若之何一蟲之妖,一物之戾,皆繩之以五行?又若之何晉厲公一視之遠,周單子一言之徐,而能闗於五行之沴乎?晉申生一衣之偏,鄭子臧一冠之異,而能闗於五行之沴乎?董仲舒以隂陽之學,倡爲此説,本於春秋,牽合附會。厯世史官,自愚其心目。俛首以受籠罩,而欺天下。臣故削去五行而作災祥略。

 

語言之理,易推;名物之狀,難識。農圃之人,識田野之物,而不達詩書之旨。儒生達詩書之旨,而不識田野之物。五方之名本殊,萬物之形不一,必廣覽動植,洞見幽潛,通鳥獸之情狀,察草木之精神,然後參之載籍,明其品彚,故作昆蟲草木略。

 

凡十五略,出臣胸臆,不涉漢唐諸儒議論。禮略所以敘五禮,職官略所以秩百官,選舉略言掄材之方,刑法略言用刑之術,食貨略言財貨之源流,凡茲五略,雖本前人之典,亦非諸史之文也。

 

古者記事之史,謂之志。書大傳曰:天子有問,無以對,責之疑,有志而不志,責之丞,是以宋鄭之史皆謂之志。太史公更志爲記,今謂之志,本其舊也。桓君山曰:太史公三代世表,旁行邪上,竝效周譜。古者紀年別繫之書,謂之譜。太史公改而爲表,今復表爲譜,率從舊也。然西周經幽王之亂,紀載無傳。故春秋編年以東周爲始,自皇甫謐作帝王世紀及年厯上極三皇,譙周,陶弘景之徒皆有其書,學者疑之。而以太史公編年爲正,故其年始於共和。然共和之名,已不可據,況其年乎?仲尼著書,斷自唐虞,而紀年始於魯隱,以西周之年無所考也。今之所譜,自春秋之前,稱世,謂之世譜。春秋之後,稱年,謂之年譜。太史公紀年以六甲,後之紀年者以六十甲,或不用六十甲而用歲陽歲隂之名,今之所譜,卽太史公法,既簡且明,循環無滯。禮言,臨文不諱,謂私諱不可施之於公也。若廟諱,則無所不避。自漢至唐,史官皆避諱,惟新唐書無所避。臣今所修,準舊史例,間有不得而避者,如諡法之類,改易本字,則其義不行。故亦凖唐舊(漢景帝名啟,改啟爲開。安帝名慶,改慶爲賀。唐太祖名虎,改虎爲武。髙祖名淵,改淵爲水。若章懷太子注後漢書則濯龍淵不得而諱,杜佑作通典,則虎賁不得而諱。)。

 

夫學術超詣,本乎心識。如人入海,一入一深。臣之二十略,皆臣自有所得,不用舊史之文。紀傳者,編年紀事之實蹟,自有成規,不爲智而増,不爲愚而減。故於紀傳,卽其舊文,從而損益。若紀有制詔之辭,傳有書疏之章,入之正書,則據實事寘之,別録則見類例。唐書,五代史皆本朝大臣所修,微臣所不敢議。故紀傳訖隋。

若禮樂政刑,務存因革。故引而至唐雲。嗚呼,酒醴之末,自然澆漓。學術之末,自然淺近。九流設教,至末皆弊然。他教之弊,微有典刑。惟儒家一家,去本太遠,此理何由?班固有言,自武帝立五經博士,開弟子員,設科射策,勸以官祿,訖於元始,百有餘年,傳業者寖盛,枝葉繁滋,一經説至百餘萬言,大師眾至千餘人,蓋祿利之路然也。且百年之間,其患至此,千載之後,弊將若何?況祿利之路,必由科目,科目之設,必由乎文辭,三百篇之詩,盡在聲歌,自置詩博士以來,學者不聞一篇之詩。六十四卦之易,該於象數,自置易博士以來,學者不見一卦之易。皇頡制字,盡由六書,漢立小學,凡文字之家,不明一字之宗。伶倫制律,盡本七音,江左置聲韻,凡音律之家,不達一音之旨。經既苟且,史又荒唐。如此流離,何時返本?道之汙隆,存乎時。時之通塞,存乎數。儒學之弊至此而極,寒極則暑至,否極則泰來,此自然之道也。臣蒲柳之質,無復餘齡,葵藿之心,惟期盛世。謹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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