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1月初的第一天,我们刚刚完成了昌图县老四平镇、平安乡的文物普查工作,没有时间洗去身上的灰尘,就又踏上了去太平乡的征程,在初冬没有下雪的短暂时间里,抓紧时间多跑几个乡镇。这是我们继春季三普之后,秋季里三普工作的最后冲刺阶段。为完成这次全国第三次文物普查工作,我们馆所有能下乡工作的同志,在秋季三普启动之后,已经在田野里奋战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此间的辛苦是不言而喻的。
太平乡位于昌图县城的西北部,境内以丘陵和平原的地貌为主,土地肥沃,民风醇朴,历史悠久。有据可查的资料记载,已经有1000多年的历史了。1982年,全国性的第二次文物普查期间,已经在太平乡境内调查出10处辽金时代的遗迹,我们此行,就是要对太平乡境内的这些已知和未知的古代遗迹进行全面的普查和复查。我们调查队一行四人,分别负责调查中的文字记录,GPS测点,拍照,采集标本的工作,分工明确而细致。
下午,我们到达了太平乡,在主管文化的副乡长小魏和文化站张枫的陪同和带领下,马上投入了紧张的工作。然而天气却不遂人愿,刚刚调查了一个村,风雨就不期而至,我们只好在乡政府的办公室里做整理调查材料,填写表格的室内工作。
第二天一早,天气虽冷却格外的晴朗,我们驱车到二台子村、永兴村、六家子庙村等太平乡东片的村屯调查,最先发现的是范腰田辽金遗址。它坐落在二台子村9组安乐堡屯的北侧,如今是一片耕地,种植的玉米已经收割,地面散放着还没有收回的杆棵,在这些杆棵间裸露的耕地上,零散的分布着辽金时代人们使用后遗留的陶瓷碎片,大部分是些盆、碗、碟、罐等生活用具的残片,还有建筑用的残砖碎瓦,在面积12000平方米的范围内,俯拾地表,比比皆是,遗物非常丰富,采集标本的时候,还意外的在地表捡拾到一枚“熙宁元宝”,这是一枚北宋的钱币,是北宋第六代皇帝神宗赵顼(1068—1077年)时所铸钱币,距今已940余年,表明范腰田辽金遗址的确切年代,当时北宋和辽的经济交往和货币流通状况。接下来调查发现的要数小太平沟遗址给人的印象最深,它坐落在永兴村小太平沟屯西,有几户村民的住宅就建在遗址上。这处遗址的发现纯属偶然,是我们到屯中调查时,一位村民告诉我们,他们村的王勤今年9月在自家院里打井时,挖出了一罐铜钱,上交给了乡派出所,有120余斤。而且此前的8、9年前,还挖出30余斤。听到这个信息,我敏锐的感到这可能是一处遗址,马上在村民的带领下前去现场调查,结果我们看到,地表散布着大量的辽金时期的遗物残片,数量不少于范腰田遗址。我们带着发现的喜悦,立刻记录、定点、拍照、采集标本。在寒冷的田野里,居然忙出一头大汗。
王勤家挖出的铜钱,据了解大都是北宋的钱币,与遗址的年代相符。一天下来,我们在乡、村干部的配合下,走了四个村所属的8个屯(组),复查了7处辽金遗址,新发现遗址点4处。尽管经受了一天的寒冷和劳累,可是看到我们一天的辛劳所换来的成果,兴奋的心情还是掩饰不住的挂在了脸上。
3日早,我们继续调查,早早的来到太平乡老幼皆知的辽金城址—偏城。大老远,就见一道高耸的城墙,虽然谈不上雄伟,却也如一条长龙,静静而卧,仿佛待机而动,冲破长空。偏城坐落在什家村南偏西处,昌图—八面城公路南20米处。这是一座长方形的城址,南北长300米,东西宽250米,规模大小相当于当时的州城。城墙为夯土堆筑。为采集数据,我们对城址进行了详细的踏查;保存较好的要数西墙了,这也是偏城现有的唯一一段城墙了,这段墙存长261米,顶宽2米,底宽6米,高1.5—2米余,顶部已被开辟为耕地,秋收后尚未割倒的玉米杆一排排竖立在墙上,在秋风中发出刷刷的响声。西墙南部大约有40余米的墙体已被平掉,与城外的耕地同高了,早已看不出城墙的原貌了。
南墙和北墙的状态还不如西墙,都已经被当地村民平整土地扒成了漫坡状的耕地,墙体已经面目全非,就是我这干了20余年考古专业的人,也好不容易才辨认出城墙的位置。南墙,根据现场勘查,地表高度明显高于城内外两侧,隆起于城内地表0.3—0.5米,高于城外地表近1米余,可以确认是南墙的位置无疑。用GPS卫星定位仪测出的长度为224.07米,东端被冲沟断崖冲掉一角,约有20余米,因此确定南墙的长度为250米。北墙的现状略同于南墙,实测长度在263.98米;西半段为耕地,东段已被村民住宅所压,外表上亦较难辩认出是城墙的了。
东墙早已不存,现东墙的位置是一道南北向的冲沟,断崖深5—6米,沟宽在8米,沟内有小河流淌。这道冲沟的形成,是因为1975年学大寨的年代,什家村在城址东侧修建了一座小水库,将东墙掘毁,后来水库废弃,这里逐渐形成冲沟。沟内的小河是红山河上源的支流之一,西流汇入红山河。
城内文化遗物比较丰富,地表到处可以捡拾到辽金时期的陶、瓷残片,还有大量的青砖、布纹瓦的碎片,其中尤以城南墙中部一带砖、瓦比较密集,推测这里原应有一处建筑址。由文化遗物的密集和丰富程度推知,偏城当年或许房屋鳞次阶比,车马喧嚣,人声鼎沸,也可能兵戈铁马,刀光剑影和枪戟如林,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王朝的更替,这些都已经成为了历史的尘埃,所有的信息,所有的故事,都融化在城墙下的泥土里,剩下的只有无边的遐想和不尽的追忆。
偏城在史书上没有记载,地方志书也没有只言片语,从对城址的调查和遗物得知,此城当建于辽代。当地对偏城有这样的传说,说四面城为辽代的安州城,二者的距离很近,仅8华里,偏城是四面城的姊妹城,而称偏城。这种传说是否可信已无从考证,但我从偏城的地理形势上看,城内西高东低,地势倾斜,或也可称偏城。偏城城址1982年全国第二次文物普查时发现,被公布为昌图县级文物保护单位。然而当时城址的保存状态比现在要好得多,四廓清楚,保存完好。20多年过去了,城址亦如20多年的岁月一样,逐渐湮殁了,这给我们兴奋的心情,平添了一抹沉重。唤起各级政府乃至全体民众的文物保护意识实在是迫在眉睫的事啊!
告别了偏城,我们向南进发,去向我们此行的下个调查点南偏城村。远远望见前方的高岗上有一个高大的土堆,陪同我们的文化站长张枫告诉我,这就是南偏城的烽火台遗址。走近了,烽火台清晰的呈现在我们的眼前:台呈圆锥形,顶部直径10米,底部直径35米,高8米,高大而雄伟,台是用当地的黄粘土经夯打堆筑而成,夯土层厚15厘米。台一般外表包砖,由于在台的周围没有见到青砖碎块,没法确定这处烽火台是否包砖。从其所在位置推断,它应该是这里的明代辽东长城线上的一座烽火台,是长城上的传烽报警设施,俗称“八里台”。长城是明代的东北边境线,长城以里是汉族居住区,长城以外是蒙古兀良哈三卫的游牧地域,太平所处,正是长城以外。明代后期,这里经常发生蒙古部族对汉族地区的侵扰。由于岁月的久远和风雨的侵蚀,烽火台已是一堆故垒,然而它却清晰的记录了这里曾经暗淡了的蒙古铁骑的刀光剑影,远去了的明军将士的鼓角征鸣。
三天的紧张工作和风雨兼程,走过了太平乡的10个村、20余屯,复查了10处辽金遗址、城址,新发现了8处辽金遗址、明代烽火台、清代庙址等遗迹,圆满的完成了太平乡境内的三普工作。这些现存于地面上的不可移动的文物遗迹的数量和信息,成为辽北地区辽金时代至明清时期社会经济、行政建置、民族分布、人口数量等历史情况进行综合研究分析的重要依据,即一个地区一个时代局部的历史。这些区域性的资料的汇总,最后形成一部中华民族史。然而这些资料的取得,除了国家的投资外,要有许多像我们一样的基层文物工作者的辛勤工作和付出,更有像太平乡、村的干部和村民给我们的帮助和支持的结果。
回到城里已经好几天了,但是,太平三普的经历、偏城的访古和那些帮助过我们完成调查的活生生的面容却时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他们是秦明、魏强、张枫、赵永奇------。

偏城城址的西墙

偏城东北角处的墙体

偏城村的明代烽火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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