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公主与沙弥辩机[自创长篇小说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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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里,有人接走了辩机,然后,走上来一个酷似陶宎的人。酷似陶宎的人正是那个偷玉枕的人。 当然,偷了皇宫玉枕的人自然不是小偷,只要偷到皇宫,哪怕只是一根针,也算得上是强盗啦!在换上辩机的服饰之后,从外表上看去,小偷就是一个完全的辩机啦!逼真得天衣无缝。
李茜吩咐“辩机”尽快把一切恢复好,同时,自己也帮忙恢复起来。
就在一切恢复完毕之时,狱官们走了过来。
急中生智,李茜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辩机”,把“辩机”的后背转向狱官,并悄然地说道:“请你也抱紧我。”
小偷一身颤栗着,生怕抱紧李茜。
李茜再次用力将小偷抱得更紧,悄然地说道:“你不是说想抱抱我吗?这也是我答应你的。再说,此时你必须也抱紧我啊!不然,狱官们会看出破绽的。” 李茜这样说时,再次用力紧紧地去抱“辩机”。
“辩机”在顿了顿之后,索性也抱紧了李茜。
“谢谢你。”李茜悄然地说道,“请你一切按我们说好的去做。我不会对你失言的,请你放心。”
“公主,时辰到了。” 狱官们催促道。
“辩机”有些颤栗。
“辩机”抱紧李茜。
李茜一怔。
但是,李茜说:“这样也好!”说这话时,李茜竟然有些木纳,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突然,李茜推开了“辩机”。
伤心地哭泣着,李茜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地说道:“宎哥哥!来生再见吧!茜儿妹来生做一个贫家的女儿,再伺候你。”这话自然是说给狱官听的。
或是吃下的迷药生效了,“辩机”独独地站立着,任由狱官给戴上那沉重的镣铐。
原来,在获知辩机将必死无疑时,李茜就暗下另一手做着营救辩机的准备。李茜是要暗下里与她的父亲争辩机。
在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放下大唐高阳公主的身价,穿着夜行服,先去郊外的破庙里找到了那个小偷。
小偷偷了玉枕,本是要判刑的,但是,因为考虑到破庙里还有他的瞎母和幼小的儿子,如果判了小偷的刑,谁为他养活和照顾瞎母和幼小的儿子?同时,念在小偷事发后能及时地供认出辩机,在挨了数十大板后,被放回破庙,令其以乞讨养活和照顾瞎母和幼小的儿子,不得再行偷盗之事。
犯了如此大的罪过,还能被释放回破庙,小偷也就痛改前非,以朝廷之判,老老实实以乞讨养活和照顾瞎母和幼小的儿子,不得再行偷盗之事。
在下细地看了小偷之后,李茜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除了气质和穿着儠遢,小偷实在地像极了辩机。
李茜向小偷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得知站在自己面前的就当今大唐十七公主,小偷顿时吓得赶快跪在了地上连连叩首,并连声称道:“草民不成想到公主会大驾光临,才没敢出门相迎,请恕草民万死之罪。”
在四下里看了看之后,李茜说:“仅凭你的小偷小摸,怎么能养活你的瞎母和幼小的儿子?你愿意不愿意本公主帮助你呢?”说完,李茜把目光投向别处,等待小偷的回答。
听说李茜要帮助他从此解脱贫困,小偷自然是喜出望外。
“但是,你也得帮助我做一件事是不是?” 李茜说。
“不知道公主要草民我做一件什么样的事呢?只要公主能帮助我和瞎母以及幼小的儿子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公主要草民我做什么事,草民我都会不顾一切的。”
“是吗?你说的那样吗?‘会不顾一切的’?”
“是!是的。”
“那好。你不是偷了沙弥辩机的玉枕吗?”
听李茜再次说到玉枕的事,小偷就有所警戒。小偷以为李茜是要他去代她偷什么人的什么东西,比如玉枕。
“你不是刚才说本公主要你做什么事你都会不顾一切的吗?怎么一下子就出尔反尔了呢?再说,你是不愿意你的瞎母和幼小的儿子从此过上好日子哦?!”
“是的,草民我刚才是说过只要公主能帮助我瞎母和幼小的儿子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公主要草民我做什么事,草民我都会不顾一切的。但是,这跟玉枕有什么关系呢?难道真是传说中的那样,公主与沙弥辩机是有情人?”
“本公主难道不能与沙弥辩机是有情人吗?”
“能!这在我们平民百姓间是很正常的事。”
“既然如此,你愿意去为本公主做一件事?”
“只要是为公主和沙弥辩机,草民我在所不惜,因为,玉枕事件因草民我而起,是草民我让沙弥辩机走上了丢命的路,是草民我让公主失去自己最心爱的人。这是草民我不愿意的。”
“为什么?”
“因为孩子他母亲就是为与草民我的有情而丢掉生命的。” 顿了顿,小偷说道,“草民我本是长安东城里人,与孩子他母亲两小无猜。后来,经两家父母做主,草民我与孩子他母亲结为夫妻。种几亩薄地,草民我与孩子他母亲,还有草民我的瞎母,一家三口,生活虽然贫穷一点,但也其乐融融。但是,有一天,孩子他母亲抱着还不满周岁孩子,搀扶着瞎母去东城的城隍庙里上香,祈求菩萨保佑孩子没病没灾。可是,不巧得很,那天,东城出了名的许恶少去城隍庙玩,见孩子他母亲有几份姿色,就光天化日要强暴。孩子他母亲不从,许恶少就大打出手。后来,孩子他母亲就一头撞死在城隍庙门的石狮子上。为打官司,这几年,草民我卖了破房又卖薄地,卖得最后住进这破庙靠小偷小摸养活孩子和瞎母,也没能为孩子他母亲打赢官司。”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如果你愿意去为本公主做一件事,本公主不仅帮助你瞎母和幼小的儿子从此过上好日子,还可为你打赢这场官司,让你亲眼看到许恶少被杀头。”
“是吗?”小偷高兴得快跳起来,“公主是要草民我去做什么事呢?”
“带沙弥辩机去——去——去——”最后一顿,李茜才把那个字说了出来。
“带沙弥辩机去死?” 小偷吓得趔趄在地,同时瞪大了一双眼睛,敌视地看着李茜。
“是的。你不愿意?”
“……”
“看来你是不愿意啦!”
“……”
就在李茜转过身,走了几步,在最后要迈出庙门时,小偷“唋!”地一下站了起来,说道:“请公主等等。” 李茜转过了身。
看着李茜,小偷说道:“公主能让草民我在死前能看到瞎母和幼小的儿子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吗?而且,看到许恶少被杀头?” 说完,小偷定定地看着李茜。
“本公主决无戏言。”
“那好!请公主安排吧!”
数日后,小偷果然先看到了许恶少被朝廷判了杀头罪,并被押赴刑场给砍了头。
再数日后,小偷果然和他的瞎母、幼小的儿子有了饭吃,有了衣穿,有了房住。一家老小其乐融融地生活着。
又再数日后,李茜找到了小偷。
看到李茜,小偷哭啦,哭得十分地伤心,说他的瞎母,他的幼小的儿子都是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他怎么走得了。
这个问题倒是李茜没有想到的。李茜也不忍让他丢下瞎母和他的幼小的儿子就走,就去完成她李茜赋予的任务。
“公主,你有办法的,请你答应草民我请最好的医生,为草民我把母亲的瞎眼给治好吧!草民我知道公主你有的是钱,而且能请到最好的医生。”
“……。好吧!”李茜说道,“请你放心。”
就在李茜离开之前,小偷突然叫住了李茜。小偷突然叫住了李茜,竟然提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而且,他的这个想法不说李茜没料到,就是全大唐天下的人都没有想到。
他要抱抱李茜。
小偷要抱抱李茜?这小偷真是黄鼠狼吃天鹅肉——异想天开了。这小偷真是太胆大妄为了。
“大胆!你难道不知道你的想法是违犯大唐法律的吗?” 李茜背对着小偷,义正词严地痛斥道。
小偷吓得赶紧五体投地,连声在地上叩着首喊道:“公主息怒!公主息怒!公主息怒!是草民我胆大妄为啦!请公主责罚草民我!请公主息怒!请公主息怒!请公主息怒!” 小偷把地面直叩得“嘣嘣”响。
小偷叩得地面发出的“嘣嘣”响声,一声声地叩响着李茜的心门,使李茜的心门也发出“嘣嘣”响声。转过身去,看着小偷叩得额头直出血的样子,李茜静静地没有说一句话,任小偷额头的鲜血涂抹着她李茜的眼睛。
在一声长呼吸之后,李茜不禁解了恨。
“好了,你起来吧!好像本公主要杀了你。本公主要杀了你,谁又去替你帮本公主的忙啊?本公主恕你无罪,你起来吧!”
“谢谢大恩大德的公主。小的一定把事给公主办好!”
在离开小偷时,李茜顿住了,说:“我会给你机会的。”说完,李茜身后留下裙裾最后荡起的一抹彩云。
小偷懵了头似的,不知道李茜在说什么。
“就是你要抱本公主一抱啊!” 李茜转过身,一笑,然后,走啦!
沉重的锁链终于从身上被卸了下来,“辩机”被押上了囚车。囚车载着“辩机”向刑场赶去。
原本就阴沉沉,冷森森的长安城,在这个秋末的早晨下起了细密的雨丝。那雨丝很细,很亮,很冷,有彻骨的感觉。
囚车缓慢地行进着。“辩机”还看到了凄冷的长安街头四处飘舞的萧瑟的落叶,在这冷风冷雨之中。
接下来的事情,已不再进入“辩机”的视线。“辩机”也不曾知道那雨越下越大,更不曾看到一辆马车绕着刑台转了一圈又一圈。
在幸灾乐祸的冷漠的观望的人群中,到底还是有人走了出来。 雨下着。浇湿了他们的头发和衣服。他们缓缓地向前走着。他们的步履很沉重,眼睛里浸着泪水。这些人慢慢地接近了那刑台。他们看到了屠夫刀刃上的血光。
那是沙弥辩机的血,在世人的眼里,他们把“辩机”当成沙弥辩机啦!
那已被截成两段的身体依然温热和柔软。那强健的胸膛裸露着,胸膛里的那颗心似乎还在有力地跳动。
“辩机”睁大着黑而明亮的眼睛,被雨水浇着,显得更加的清澈更加的黑亮更加的目光如柱。
没有人为“辩机”合上那眼睛。
“辩机”的那一双眼睛是合不上的。
“辩机”的那两段身体被几个极普通的人抬到刑台下的马车上。他们小心地把那两段身体接在了一起。他们要辩机依然有一个完整的尸体,尽管他的心和他的灵魂早已破碎。然后,他们用一块崭新的白布盖住了“辩机”完整的尸体盖住了他睁开的眼睛。他们不知道那睁大的眼睛在等待着什么,但是,他们不要他等待。
为“辩机”收尸送葬的那些人们,他们来自长安城外。他们不恨辩机,他们甚至爱他崇拜他敬仰他。他们和他有着一种灵肉相通的感觉。他们觉得辩机是一位善良的僧人,所以,他们甚至不认为那罪恶是罪恶。
“辩机”小小的葬礼在城外在雨中进行着。
人们终于知道了总是停在寺院门口的马车就是皇宫里的马车,那总来烧香拜佛的贵妇人就是皇帝的女儿高阳公主李茜。
他们原谅了辩机也原谅了那个毁了辩机的女人——高阳公主李茜。站在饮食男女的角度,他们对辩机和李茜自有他们自己的评判,所以,他们愿意为辩机收尸,愿意为他送葬,他们选择的是普通人的墓地。
“辩机”终于安息。
但是,“辩机”却永远不会知道,那个早晨特意从城外赶来为他收尸下葬的那些人,竟然是那个一直躲在暗处的人安排的,这个人是幽州都督陶琳,一个给过辩机血肉的人。陶琳一直躲在在暗处观察着,从“辩机”被押上刑场到被收尸下葬。陶琳眼里始终如一地噙着泪水。
而就在屠夫行刑之时,辩机鲜血四溅的时刻,弘福寺的禅院内一片晦暗。法师玄奘特别会集了禅院内所有译经的僧人,亲自主持了一个沉重的祈祷仪式。僧人们认真地按那仪式的程序做着,为了辩机,也为了他们自己。
在那场极其简短的祈祷仪式过后,译经的师傅们便默默地返回到自己的房间。
辩机的那小小的伽蓝已空了很久。大家在走过他的房间时,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双手合十,向那房间祷告。那伽蓝储满长恨。长恨当歌。所有的僧人都为这位笔雄命短的硕学之士辩机叹息不已。
“辩机”死于《瑜伽师地论》全百卷译述大功告成之前。“辩机”死后,在玄奘法师的主持下,浩繁的译经工程仍未停止。接下来,《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不空 索神咒心经》、《菩萨戒羯磨文》等等玄奘从西域带回的梵文佛教经典的译注相继完成。
“辩机临死也不说出他的经历、俗名、出生地、家世、父母等。”后来,陶琳听御史府的人议论,说,“只说他继承远祖隐逸之士的血统,自小怀着高操的志节,专心于学问。”
再后来,陶琳听到与“辩机”一同入选做缀文大德的另外八人私下议论,说他们都看到了“辩机”在腰斩的那一瞬间化着了一抹青烟去了,他们自叹玄法远不能与“辩机”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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