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六，我起床后包子还悄无声息。九点的时候看了看他，快到十点的时候又去看了看他，每次我进去他的房间，包子同学就会不安地翻个身。睡眼朦胧中问我几点了，我告诉他十点不到，包子不相信，抬起身子看了看墙上的钟，强烈的负罪感使他以为已经12点，一看果然10点不到，他又放心地睡下了。

我默默地原谅了他，把房门替他掩上。

大约半小时后包子出来了，一出来也不洗脸刷牙也不吃早饭，就捧起了书看。我催他先吃饭，他慢吞吞地问了我一个问题：

“妈妈，易卜生曾经在中国很有影响吧？我看这本书上很多地方提到。”

这问到了我的本行，我非常乐意把肚子里的那点存货倒给他：“嗯，五四的时候非常风靡。鲁迅的《娜拉走后怎样》中的娜拉就是易卜生《玩偶之家》中的人物。”

包子震惊：“诺拉？难道不是那拉？”

我更震惊:“当然是诺拉，你怎么能读那拉呢？哼，还张娜拉呢！”

关于易卜生的话题就这么不欢而散。包子又转了个话题：“妈妈，《等待戈多》真是太无聊了，真的上演过吗？有人看吗？”

“当然。演出过很多场，受到热捧。那可是经典剧啊！”（我读大学时对这部剧是何等敬畏和膜拜，包子却敢说他无聊！我相当之不满。）

包子却还在继续：“《等待戈多》就两幕戏，第一幕是两个人在一边等一边闲聊，第二幕是没等来，两个人想自杀。这样的剧该多无聊啊！”

我给他一个提示：“如果你思考就不无聊了。”

包子还是感到烦恼，他抛出一堆疑问：“妈妈，戈多是谁？为什么他们等的人叫戈多？要等到什么时候？太烦人了！实在太荒诞了呀！烦死我了！”

看到包子一副抓狂的样子，我安慰他：“你看，这就是写这部剧的目的，让你问出一个又一个问题。你说得很对呀，荒诞、心烦、无聊就是这部剧的主题！”

我的回答却不能使包子感到安心。身为思维刻板的理科男，他感到这样的东西实在不可理喻，简直令他心烦意乱。难道让读者感到荒诞、无聊、心烦就是一部文学作品的答案和目的吗？这说得过去吗？如果不是为了千分考，他这辈子决不想看。

遥想我当年，仅仅“荒诞”这个词就让我沉醉满足了。莫非贝克特当年写这部剧就是为了折磨、报复一下那些傲慢的理科男？让他们抓狂，让他们无所适从，让他们充满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