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

唐风宋月原创作品

最后的一个地球人。突然听到敲门声。

最后的一个地球人，一瞬间内心矛盾丛生，如门外长满的荆棘。开，还是不开?

已经好久好久，把自己变成一个“宅男”或者“宅女”。——那时候很多很多的地球人，不是“宅男”，就是“宅女”。虽然不是总把自己锁在家里，但总是给自己的心，加上一把结实的锁。门外的世界，门外的风景，门外的一切，被自己关闭在这扇门之外。

最后的一个地球人，在门后面一再的矛盾，一再的犹豫不决！

门外是狼犬出没的世界吗？是恐龙奔跑的世界吗？是猛犸狂吼的世界吗？是史前食肉动物复活的世界吗？是外星人突然降临这间小屋门外吗？

门外是空中漂浮着无数鬼魂的世界吗？灵异空间，鬼魂复活，鬼魂横行。六七十亿的地球人，少数的乘载于“新诺亚方舟”，迁居于“土卫六”或者太阳系之外，其他的在地球上湮没了。多少的鬼魂啊！

可是，好久好久，没有听到同类的语言了。

好久好久，没有看到同类亲切的脸庞。

好久好久，没有看到同类诚信的、真实的、热血的心脏了！

起初窃窃自喜于自己当“国王”的感觉，渐渐被孤独感取代。

“国”是玉在框子里。全世界的玉石都属于自己，似乎富有，可是又有何用？

“家”是“猪”养在屋子里。可是，就是那只朝夕相伴的可爱的小白鼠，早已私奔！更不用说，那可爱的笨笨猪！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那时中国黑暗的、战乱的东汉末年的镜像。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田园的风光如此的遥远，宁静的自然此时一片死寂！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就算要替同类做做“雷锋”，又有谁家的屋里，还有同类生灵？

最后的一个地球人。突然听到敲门声。茫然，不知所措！忧虑，惶惑，恐惧，孤独，坐立不安，心脏收缩。

最后的一个地球人，突然又听到敲门声。

是什么生灵，往这扇防弹门扔了一个大石头？是一阵天外来风，无意之中猛锤了一下？是久已听不见门外世界的耳朵，突然产生幻觉？是久已关闭的门，骤然感觉孤单？

或者，地球上还有残存的同类？与自己有共同的心情，共同的渴求？是恐龙级的美女，还是河马级的俊男？是没有皱纹的老祖母，还是紫禁城走出来的公公？——地球可能吗？地球人的眼睛，地球人的心灵，早就进入冰河时代！地球因此而开始黑暗、降霜、结冰、冷却。

——这扇门关上太久太久，甚至已经生锈！自己对一切漠不关心的心门，对身外的一切漠不关心，竟然已是十年。不！打胚胎时，就遗传了“冰冷”的基因。

最后的一个地球人，突然又听到敲门声。敲门声激活了这颗似乎曾经失忆的心。

昨日世界的某些片段，突然复活。

地球的人，熙熙攘攘的、吵吵杂杂、全都带着面具过日子。

街道上人山人海，店里琳琅满目，袋里钞票撑满，眼里冷漠旁观。

一个老人，跌倒在人来人往的街边。人们是无知无觉的流水，在她身边无声无息淌过。

谁还敢帮一把，拉一把，扶一把！新闻里、网络里，不止一次的报道，某个不谙世事的学生，把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送到医院，结果成了被告——是他撞倒了她！而且她的家人，也相信这个老人的话，结果是他被告上法庭，还被判赔偿了一大笔钱！

一个小孩，被车撞倒在血泊。十八个大人，从她身边经过，没有谁打一个救急电话，没有谁见血而救，没有谁感觉到血是热的！一个捡破烂的，救了她，还得了一大笔钱！

天空里弥漫着食物的味道。

天空里到处弥漫着钱的味道。

天空里悬挂无数冷漠的眼睛。

身边是飘飘忽忽的眼睛，我提防你，你提防我的眼睛。

红色的印章里，一双手在捞取别人流汗流血攒来的钱。

一切向前看，前面尽是黄金白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条幅开始脱销。

地球人唯一的信仰就是锦衣玉食。

物质是海洋，精神开始沙漠！地球，渐渐进入陌生人的世界。

每个人几乎都在心坎外，装饰上防盗门了。每个人几乎都戴上冷冷的面具。

门啊门啊，究竟谁偷走了你的心？谁把真心磨成一颗千年流水打造的鹅卵石。

最后的一个地球人，突然又听到敲门声。

为什么只剩下我？我是谁？我昨天是谁？今天是谁？明天？！

开还是不开？惶惑的眼，紧缩的心，莫名的恐惧。

最后的“地球人”。开“门”，是一种抉择。

2011-10-26中午一时四十五分于南海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