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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乌羊的竹

那是怎样的竹，从山巅铺陈下来，直至山脚，将一座山变成它的世界。

乌羊就是如此情形，让竹变成一座汪洋澎湃的海，在一座山上日夜鸣唱。

第一次踏足我惊呆了，因为满眼的苍翠无边无沿，随着路程的延伸，苍翠也延伸，没有让我眼光越过的意思。苍翠是我眼界唯一的景。

其后就与它日夜厮守，因为我落足在此传道授业解惑也。房屋位于一处山坞，足球场那么大的空地，却蹲居了好几栋房屋，连同我好几户人家，不过总共起来也只有五口人，因为我是一个人，隔壁的老人也是一个人，另外一户多些，三口之家。就这么蹲居在一块空场地上，就这么将一块不大不小的空间共同分享，也好，相互温暖些。因为这么个地方，人烟稀少，你只听见隐隐的鸡鸣，但不见屋檐，鸡鸣还是穿越几重竹林才磕碰到达。有时一日间就不见个人影从坡坎下的路穿越。寂寞得很。故而我们的围聚就显得温暖和必要。

这是一处安静的所在，不仅是人迹的稀少，更因为竹轻拥着我们。屋后是竹影婆娑，竹叶都要伸到窗棂内来了，门前抬眼就是竹的画幅，流淌着绿色的歌谣。我的眼眸是不倦怠的，因为绿色栖息着我的目光，温柔地承接我所有的心思。看书累了，抬眼就是绿竹的倩影，在水袖轻舞，在婉转婀娜，眼眸呆了，心思远了，所有的不悦和疲累都无影无踪消失，剩下的只有身轻如羽。在学生走后的巨大空白里（上课期间吱吱喳喳，放学后随着最后一个学生消失身影，学校一下如跌入洪荒，声息俱无），我倚靠门框，或是站立护坡的石堤上。不是寂寞无奈独寻愁，或是翘首那一叶风帆远处来，而是和竹对语。我发现世界都寂静，唯有我和竹的对语丰富汹涌，好像都在聆听我和它的对话。竹成了我的琴弦，成了我的友伴，我和竹是知心爱人。竹走进我的心里，我抚摸竹的一枝一叶，目光粘连，心思被它收留，它予我一个青春光亮的世界。我满足地转身关门，拧亮台灯，走进夜晚。

房屋的右首有一条小路可以走进竹林的深处，我时常将身影印在上面。当然携一本书。书是我另一个忠实友伴，另一片竹林。清晨当晨曦还像梦一样稀薄，我已经走在这条竹林的小道，将脚步长长扭扭地伸进去。露珠和清新的空气是我很好的伴侣，使我的这段行旅很愉悦。当然还有偶尔掠过的鸟鸣，清澈如露水，是我晨读的背景音乐。晨读是需要环境的，人群杂居或是周遭嘈杂之境就需敛口屏声，而我在此可放声歌唱。当然歌唱的不是音符和歌词，而是蝌蚪样美丽精灵—文字。竹林很好地庇护我，竹林供我一个舞台，我和早晨共拥，我和早晨沉醉。午间我照例来到竹林深处，当然没用肆意的诵读来“袭扰”它，而是席地而坐或是躺在铺在地的报纸上和它一道共守中午静谧的时光。看书也可，或只是躺着小寐，眼睛眯缝着瞧着竹梢和阳光演绎奇妙之景。将天空扯开，又将天空虚掩，阳光一下如雪亮的女人胴体整体呈现，一下又犹抱琵琶半遮面，只是那一缕衣袂，或只是那么眼眸一闪。阳光是那色彩，竹林则是画家，现场泼墨生动迷人的画幅。

竹和我的生活息息相关，不仅栖落着我的晨间和午间时光，使那两大段时光有了可去之处，有了挥毫泼墨的地方，还和我的物质生活有关，使我的一日三餐日日炊烟袅绕。当然不是做薪燃，而是做引火柴，枯竹枝折断捆成一小把丢进锅灶，只需一根火柴就可使它熊熊燃烧，当然架柴生火是接下的事。当然有时为应急，整把整把地往灶膛撂，那是因为没有燃柴了。竹枝做出的饭不仅立马成就，而且散一种独特的香，让我隔着二十载的时光还闻见它的香气。当然我在乌羊的两载和竹笋是不时照面的，不仅蹲在山上蔬菜难弄，而且竹笋确实一道美味，并且蹲在它的身边，最新鲜的竹笋是能吃到的。当然我不可能就地挖笋子，竹林都分到户家，我是学生带的竹笋，或是经村民允许才挖的竹笋。新鲜的竹笋剥开，雪白可掐得出水的肉让人生一种怜爱，你即使只用油盐简单翻炒，也是一道美味，也让你饕餮不止。在冬笋稀缺之年，我也能吃到美味的冬笋，完全因了村民的好意。竹笋载着深厚的情意。

别了，我终于离开那个竹林群舞的地方。二十多载的时光间隔，许多物事被挡在记忆之外，唯有乌羊，唯有乌羊的竹，还苍劲在我记忆的旅途，让我忆想，让我不忍回眸。

我们都是指间捻花的女子

因文字而相惜，因文字而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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