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和两个女伴坐火车去上海，在卧铺车厢里为了打发时间，我们开始玩起了“争上游”，对面铺位的一个年轻男人，始终微笑地看着我们玩耍，当我们为了游戏规则争论不休的时候，他忽然很礼貌地说“可不可以教你们玩一种美国玩法的扑克，可以四个人玩的？”

我们学的很快，当四个人可以在牌桌上斗智斗勇的时候，我们对他已经很熟悉了。没有想到像个大男孩一样顽皮的他，竟然是个就读于美国神学院的山东牧师，他的身份引起了我们的好奇，我们知道了他姓“窦”，英文名字叫“John”，也知道了他名字的发音“John Dou”在美国俚语里是“无名氏”（John Doe）的意思，讲起自己名字的笑话，他又开心地像个孩子。

下火车的时候，我们互留了电话，希望有机会可以继续打牌聊天。

一周后接到了窦牧师的电话，才知道他在北京讲学的神学院，离我们公司不过300米的距离，再见他，依旧是笑眯眯的脸，而我们的对话，也更切近了对他的好奇。

“怎么会做了牧师？”

“信仰。”

“牧师可以结婚吗？”

“有的牧师会这么做，但是，我不会。”

“为什么？”

“虔诚。我已经把我的一生献给了主。”

窦牧师家只有他一个男孩，传宗接代在中国人的传统意识中是天大的事，他说他的坚持让父母既觉得心痛又觉得无奈，但是，他心意已决。

“你看过《荆棘鸟》吗？拉尔夫神父不是也会爱上梅吉吗？不是也让梅吉怀孕生下了儿子戴恩吗？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但是事实就是他也有爱欲。”

窦笑了，他说“如果我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我立誓一生要奉献的主，那么，她凭什么会相信我能爱她一生呢？”

“可是，如果你为了她，能够放弃你立誓一生奉献的主，对她来说不也是一种最深沉的爱吗？”

窦沉默了一下，摇着头依旧微笑着说“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但是，我知道《荆棘鸟》是个悲剧。”

很多年以后，我听说了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故事。

在他们相识半年的时间里，那个女人为了爱这个男人，离开了她同居多年的男友，而那个男人也为了这个女人的执着，放弃了他已经谈婚论嫁的未婚妻。按理说在短短的时间里，他们能够改变多年的生活轨迹走在一起，都是因为相信这份爱能禁得起时间的考验。

然而，当激情平复，他们要去面对过日子的平常时，女人开始不能容忍男人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她不能接受男人为了和朋友喝酒留自己独自在家，更不能容忍男人流露出对未婚妻的歉疚，她说在他心里她只能是唯一和最重要的那个人。

于是，爱成了他们之间的心结。

男人说：我为了给你爱，放弃了自己对另一个女人的承诺，在心里背负着伤害她的折磨，我还不够爱你吗？

而女人却说：你连那么多年的爱和承诺都能放弃，我又怎么能相信你会爱我一生呢？

誓言与背弃，这个问题彻底地困扰了他们的生活，男人无法摆脱对情的负疚，女人无法证明得到了全部的爱，在他们共同生活仅仅一个多月后，女人在一个下午搬走了自己的一切，从此消失了影踪，她用绝情惩罚了男人，却也一并断送了自己辛苦争来的爱情。

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窦牧师的执着是不给内心彷徨的机会，也读懂了窦牧师脸上时常挂着的微笑是真正来自于内心的安宁和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