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妹原创】犟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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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乡土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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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早晨,刚下过一场雪,天出奇的冷,人们都缩在屋子里烤火,就在这时,静悄悄的村落传出一个消息,如闷雷般炸开,惊呆了所有的人。
住在村头的那个犟牛上吊死了!
只瞬间,烤火的人们炸窝似的都跑出家门,拢着袖子,齐聚到村头。犟牛吊在房梁上,已经僵硬了。桌上倒着一瓶净了底的老白干,还有啃了一半的肘子和缺了一条腿的烧鸡。犟牛是个光混汉,没有媳妇和娃,爹娘也已去世。
这家人算是完逑了,唉……人们议论纷纷,谁敢信,这个才三十大几身强体壮的男人,咋就没了呢。
犟牛,实名李有才,在村上也算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倒不是他有啥过人之处,而是他的犟,这方圆十几里,那是出了名的。八岁那年,他奶奶去世时,孝子贤孙们哭声震天,只有他杵在那里。爹一脚踢他跪下,他顿足跳起来跑进屋里,“砰!”的一声叩上门。他爹追进去“噼里啪啦”一顿爆揍也没能把他拉出来。围观的人都皱眉头,骂这娃咋是个犟牛哩!从此,“犟牛”这名字就被叫开了。
犟牛上有两个姐姐,农村人疼儿子,爹娘总像供神似得抬举着他,即使如此,也难得落好,整天耷绷着脸子,似一家人欠了他许多。
犟牛十三岁上,娘做饭让他帮着烧火。他“蹭蹭蹭”几把往灶膛里塞进去一堆柴火,冒出来的浓烟呛得他睁不开眼,这犟牛索性把头伸到灶膛口气咻咻地喊起来,“叫你呛!叫你呛!”,结果火“轰”一下子穿冒出来,把他头发燎了个精光。
年岁长了,犟劲更大。到了十五岁,家中拮据,他娘想把家里的那只大公鸡卖掉换几个钱,那公鸡上串下跳的,他娘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就是捉不到。刚好犟牛放学回来,对娘说:去一边呆着,看俺咋收拾它。大公鸡被他追得疯了一般满院子跑。娘说:捉不住就算了,改天再卖。犟牛用袖口抹了下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蹶着屁股瞅准机会下手,那大公鸡被追赶急了,连飞带跳越过矮墙窜到了外面。犟牛一个箭步随着跃起来,却不料被一根棍子绊住,摔了个嘴啃泥。
“你奶奶!俺非撕了你不可!”犟牛爬起来恨恨地骂着再追。大公鸡跑累了,钻在旮旯里就是不出来,犟牛用棍子捅出来抓住。
只听一声惨叫,娘扭过头去,就看见他两只手拎着两只血淋淋的鸡大腿,那只大公鸡被他给活生生地撕开,吓得娘差一点晕死过去。
犟牛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他天生好玩,不喜学习,不是迟到就是早退。作业从来不好好的完成,还经常和同学打架或在班级闹事。班主任气得说他:李有才呀李有才,你爹给起这名字怪有才,你个不争气的却是个没出息的犟蛋!还念什么书?不如回家种地去,也省下你爹几个辛苦钱!
犟牛真就背着书包回了家。从此,任天皇老子来做说客也不去上学了。
不念书的犟牛真的跟他爹种起地来,可就是种地他也不让人省心!
那年,他跟爹去地里锄花生苗,不小心锄掉了一棵。爹骂了句:蠢蛋!啥都不会干。话音刚落,他又锄掉一棵苗。爹气得过来踢了他一脚,这下,他的犟劲又上来了,“刷、刷、刷”地把一整垄的花生都锄了。把他爹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赶到麦收时,犟牛捎了一三轮车麦子往回赶,迎面碰上村长开着空斗拖拉机过来。村长仗着自己的身份,想等犟牛给自己行个方便。这谁啊,犟牛,他能让吗?结果俩人就僵持起来。眼看着天变了脸要下雨,可俩人谁都没有让开的意思。村长实在耗不下去,跳下拖拉机,虎着脸一把拽下犟牛骂道:你个兔崽子咋不晓得给人让路!你没看到天要下雨了吗?他粗声大嗓回骂:你忒大的人咋不晓得给老子让路啊!不看俺拉着麦子吗?两人吵急了打起来。等人们赶到时,村长已经被犟牛揍了个鼻青脸肿。回家后,爹娘让犟牛去给村长低个头道个歉,他说什么都不去。还说:凭啥非得让俺去给他赔礼?他是人俺是狗?他打俺,俺就揍他狗日的!
唉,你说这娃,谁家摊上能不闹心?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磨过来,眼看年龄够了,他爹娘就求爷爷告奶奶到处托人给他说媳妇,可谁家肯把闺女嫁给这样的犟种啊。后来好不容易他二婶给说下一个外村的,赶紧操办喜事。结婚那天,新媳妇非再要一千块钱的上车礼钱,不给钱就不上车。
说起来,讨上车礼钱在乡下很正常,人家只是多要了一个红包图个喜庆,包多包少都不介意,不限数目。犟牛不肯答应,前来娶亲的几十号人就这样被晾了起来。二婶阴沉着脸好大一会才说:有才,赶紧回去让你爹娘再封个包,娶媳妇不能过午,不吉利。犟牛没吭声,风风火火地径直去了丈母娘家。不一会出来,脸憋成个紫茄子,牙咬得嘎嘣嘎嘣的响,从司机手里愣夺过摇把,把车子呼呼发动起,对二婶说:回,咱不娶了!二婶吼:你个犟种,想打一辈子光棍啊!可他不听劝,调转车头开着三轮车就回。婚事黄了,把他娘气得在炕上躺了一个多月。
爹骂他:你这犟种就是打光棍的料儿!他却记牢了爹的这句话,往后谁再来说亲,就用这句话把人给噎走。慢慢地,远近都知道这个村有个犟牛,谁家也不肯把闺女嫁给他。
去年犟牛的爹病死了。秋收时,娘也病的起不来炕。娘疼儿子。在她快咽气时,把犟牛叫到跟前儿,说:儿啊,你爹走了,你俩个姐都出嫁了,俺也不行了,剩下你一个人可咋活哟……娘眼里噙着泪花说完这些,就咽了气。
娘死后,犟牛找活干养活自己,可是没有谁能容下他的犟牛脾气。几次三番,他只好卷起铺盖回家。
冬天来了,凄凉的北风,撩着庄稼茬子,树梢与风在漆黑的夜里纠缠,合奏起令人胆寒的“呼儿麦儿”。这样寒冷的夜,犟牛一个人坐在炕沿上抽烟,稀缭的烟雾在凌乱的屋子里打着旋儿。他一只手托着腮帮,眼睛呆呆地瞅着慢慢散开的烟圈似乎想些什么。
“叽里咕噜”的声响,把他游离的魂儿拽了回来。他捂着肚子,瞅着冷锅冷灶,想起爹娘对他的好。爹娘在的时候虽然经常会骂他打他,但却有热乎乎的饭菜可吃,有烧好的热炕等着。
今非夕比啊,他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肚子 “叽里咕噜” 的闹意见,他实在撑不下去了,下炕翻出娘留给自己的那点积蓄,吸溜着鼻涕敲开了李大爷家的小卖部。李大爷瞅他买这买那的没个完,就数叨起来:“你爹娘攒钱不易,悠着点花吧。”犟牛翻翻眼没有吱声,继续挑选着货物。李大爷就叹起气来,说 “唉,这孩子啊,白搭,看给钱鼓捣净了可咋娶媳妇?老的不在了,小的却不知道省。
“嗨,您老还真就说对了,俺这就去找俺爹娘,信不?”
“这个犟种!”李大爷低声骂了一句。
大清早听到街上的嚣闹声,李大爷心脏不知为什么就“咚咚咚”急速的跳动,这犟驴可别真的寻了短见啊!
李大爷赶紧踢啦着鞋吆喝老伴看门,迎着风去了犟牛家。
听李大爷把昨晚的过程这么一说,人们开始七猜八想,该不是李大爷提到了说媳妇那档子事儿,怕是刺激了他吧?
唉,这犟牛啊,怎么就一条道跑到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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