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奇冤”与奇缘

史   瑛

  一

俗话说，有缘躲不开，无缘抢不来。一记耳光竟然能打出良缘来，这不是奇闻也是奇缘吧？

那天是大暑，耀眼的阳光箭一般射向大地。暑气蒸腾，人们早已穿上短衣短裤了，可年约二十七八岁、身强力壮、面相憨厚但看上去很帅气的李强却仍然身着长衣长裤，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李强汗流浃背地挤上一辆公交车，移到一个较宽松的位置，左手抓紧扶手。突然，他发现一个美丽可人的姑娘总是拿眼瞥他的衣兜，他一惊，忙小心翼翼地向人少的地方移动，不料，稍不留神碰着了她的坤包。李强正要说声“对不起！”，那姑娘却猛然抬手“叭”地一声朝他脸上甩了一记耳光，清脆的掌声把满车的人的眼光一下子吸引了过来。

这一耳光打得很实在，李强的半边脸很快就麻木了。

不容李强开口，那姑娘便柳眉倒竖，大声喊道：“你这个小偷，干吗偷我的钱？”

李强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缓过神来，不解地问道：“大妹子，凭啥说我偷你的钱了？”

那姑娘把张着口的坤包朝前一伸：“我把刚发的一千块工资放进了包里，就被你这个黑心贼偷走了！大家看，他上衣兜里的钱就是我的！”

李强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兜里确实有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千块钱，可这是他准备去进货的呀，她是怎么知道的？李强脸憋得通红，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大妹子，你想想看，是不是看错了？”

“绝对没错！”那姑娘怒气冲冲地指着李强插在裤兜里的右手说，“你就是用这只手偷了我的钱后装进上衣兜，然后又插进裤兜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的。”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李强将牙咬得“咯嘣咯嘣”响，感到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但他还是强压住了怒火。

那姑娘得寸进尺，不依不饶，又指着旁边一个中年男子说：“就是这位大哥提醒我的，他可以作证。”

中年男子头摇得像拨浪鼓。他瘦的像根麻杆，下巴上有块蛋黄般大小的红痣，痣上挑着几根长长的白毛。

这时，一个老者对李强说：“小伙子，把钱掏出来让大家看看，不就啥事儿都清楚了？”

李强一听，顿时六神无主，一旦这样，他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啊！可看着周围一双双喷着怒火的眼睛，李强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趁李强愣怔的当儿，那姑娘一伸手，就从李强上衣兜里掏出了一沓钱，递给老者，老者接过钱，点了点，正好一千块，然后鄙夷地瞥了李强一眼，把钱递给那姑娘，随后大声对司机说：“关紧门，不要让任何人下车，打电话叫警察来！”

车厢里顿时像热油锅里滴进了冷水，噼里啪啦地炸开了。人们对李强指指点点，说出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李强的心像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如果警察一来，就像黄泥巴掉进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但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强行跳窗逃跑，不一定跑不掉不说，抓住后说不定还要被关上几天。李强痛苦地闭上眼睛，任凭眼泪悄悄地往下滑，只后悔上了这趟倒霉的公交车。这真是该着倒霉了，放屁砸脚后跟，喝凉水都塞牙。这时候的他，就像被人放在案板上的猪肉，任人宰割了。

这时，那姑娘掏出手机，大声说道：“110吗，我们这趟公交车上有小偷，请赶快派人来抓小偷！”

车厢里突然传来一阵躁动，李强睁眼一看，原来是那个胆小怕事的中年男子听那姑娘报案，也许是怕李强报复他，就极力要下车。

谁知那姑娘用力拉住他的胳膊，哀求道：“大哥，常言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就到派出所去作个证，妹子我永远都会记着你的！”

那姑娘说着，掏出两张百元大钞硬往他手里塞。

这时，一辆警车呼啸着停在公交车前，从里面跳下四个全副武装的警察。领头的人李强认识，他是辖区派出所的副所长张宁。

张所长问明情况后，把李强、报案姑娘及那个白毛中年男子带到了派出所做笔录。

进了派出所问案室的门，张所长拍拍李强的肩膀说：“李强，你小子怎么又傻了？”

“张所长，我真没偷她的钱！”李强吊着一张苦瓜脸，转过身对那姑娘说，“大妹子，你不是说我用这只手偷你钱了吗？那你可看仔细了！”李强说着，强忍着泪水，拉开右臂衬衣袖子。那姑娘一看，吓得尖叫一声：李强的手腕齐刷刷地断了，裸露着红通通的肉棒棒！

那姑娘惊得差点儿跳起来，忙问：“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儿？出安全事故了？”

李强见问，说起了过去的事儿。他说，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个小偷，但那是以前，现在我已经浪子回头，改邪归正了。李强说我以前也是个很老实的孩子，但禁不住坏人勾引，喜欢上了赌博，不久就偷偷把家里除了房子，凡是值钱的东西都卖光了。虽然没了赌资，但嗜赌的毛病却越来越严重，于是便跟人学起了盗窃，成为这一带赫赫有名的“三只手”。经过三番五次“进宫”之后，更是臭名远扬了。他那寡居多年的母亲见儿子屡教不改，冥顽不化，气恨交加，卧床不起，不久便郁郁而终。经过沉重的打击，李强幡然悔悟，跪在妈妈的灵位前，用刀剁下了右手，以示忏悔。从那以后，他那“三只手”就变成了“一把手”。后来在张所长的帮助下，在社区开了家便民小超市……

姑娘一听，简直惊呆了，能有这事儿？然后又惭愧地说：“大哥，不好意思，妹子错怪你了。”然后，姑娘趋近张所长，暗暗指着正在做笔录的中年男子说了几句悄悄话。

张所长看看李强，又看看那中年男子，哈哈大笑说：“嗨，误会！都是误会！大家喝口茶，压压惊！”

说着，他在饮水机上接了一杯水递给李强，李强诚惶诚恐地接过来。张所长又在饮水机上接了一杯，递给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迟疑了一下，慢慢地伸出双手，然而就在他接住杯子的一刹那，张所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手铐，“咔嚓”一声锁住了他的双腕。中年男子一惊，猛地像一头发疯的公牛，将张所长撞了个趔趄，敏捷地转身向外跑，但他刚跑到大门口就被几个警察扑倒在地，押进了审讯室。

姑娘看着呆若木鸡的李强，一脸灿烂地笑了。随后掏出那一千元装进李强的衣兜里，向他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姑娘叫王莉，是本市一家大型私营企业的现金出纳。前年的一天晚上，她一个人在财务室加班整理账目，突然闯进来一个蒙面人。她一惊，还没来得急叫喊就被掐住了脖子，随即被摔倒在地上，歹徒还趁机奸污了她。王莉在拼命挣扎的时候，扯掉了歹徒蒙在脸上的黑纱布，他下巴上的那块红痣和几根白毛立刻印进了她的眼底。歹徒见真面目暴露，气急败坏，从腰里抽出刀子，向王莉戳了三刀，其中一刀和心脏擦边而过。王莉一下子趴倒在地上……

经过两天一夜抢救，王莉终于在医院里醒了过来，脱离了生命危险。当她知道歹徒趁她昏迷，撬开保险柜，抢走了十万元现金时，顿时痛哭流涕，发誓一定要找到这个凶手，所以她外出时非常留意……

也许苍天有眼，她今天竟与这个她苦苦寻找了好几年的歹徒不期而遇，王莉激动得差点儿叫出声来。但她知道自己不是歹徒的对手，弄不好还会打草惊蛇。她正在思忖办法时，发现李强上衣兜里有一 沓百元大钞，凭经验知道是一千元，她又见李强穿着长衣长裤，左手把着扶手，右手始终插在裤兜了里，有汗也不擦一下，她感到很奇怪，估计这人是个小偷，于是她偷偷拉开自己的坤包，将里面的钱掏出来，装进自己的衣兜，于是活灵活现地导演了出戏……

李强听了，仍然如堕五里雾中。

张所长补充道，那个歹徒叫孟虎，他不仅是抢劫王莉所在公司十万元现金的抢劫犯，而且身上还背着三条命案，是公安部网上悬赏五万元通缉的要犯。孟虎曾获得过全省散打冠军，后来因吸毒走上了邪路。虽说吸垮了身体，但他还是凶猛异常，兄弟城市的警察抓住他几次都被他逃脱，没想到今天却栽到了一个弱女子手里。

王莉说，要不是李大哥配合，我这出戏还不知道怎么演呢！只可惜我不仅打了李大哥耳光，还败坏了他的声誉，非常对不起!

李强说：“看不出，你这个小姑娘年龄不大，却足智多谋啊！佩服！佩服！其实，我不知内情，也是无意中配合你的。你为了抓歹徒打我耳光，不冤！至于败坏声誉，嗨，我本来声誉就不好，也就谈不上败坏不败坏了！”

王莉敬佩地说：“李大哥真是宰相肚量啊，敬佩！”说着，向李强鞠了一躬，又说，“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以前肯定是个好人，现在也是好人。好人就应该有好报！我王莉虽然是个小女子，但也懂知恩图报！今后，我会报答你的！”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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