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一口气嫁了六个老公

 史  瑛

  高跟鞋砸出如意郎君

2000年，张燕高考失利，父亲担心女儿的前程，找亲戚凑了七万块钱，通过中介，把张燕送到新加坡留学。10月19日，张燕飞抵新加坡。虽在异乡，但华人随处可见，加上说普通话就能与人交谈，张燕并不觉得陌生。她顺利通过预科班考试，被一家私立大学录取。转眼两年又过去了，张燕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气候，把这个滨海国家当成了理想家园。父亲劝她回国就业，张燕置之不理，固执地留了下来。

张燕搬出学校，租住在廉价格子间里，与很多漂流族一样，每天早出晚归地找工作。可在这弹丸之地，就业原本很紧张，加上她的二等学院文凭，要找到合适的工作，那是难上加难。眼看着返遣期日益逼近，张燕的心情焦躁起来。

第七次面试，张燕又失败了。她颓丧地回到宿舍，进门时，漫不经心地踢掉鞋子，高跟鞋划出一道弧线，竟被甩出了窗外……

张燕换上鞋，关上门，匆忙赶下楼，眼前的一幕令她呆住了——平地上，横躺着一亚裔男子，她的高跟鞋斜摆在前方，距离他头部不到十公分。难道我的鞋子砸死了人？张燕惊慌地想，尖叫起来；“死人了，救命啊！”她的叫声没有招来围观者，反倒把那人叫醒了。他扬手摁住头，艰难地站直，瞪着张燕，许久才说；“姑娘，不用喊了，我没事儿！”张燕冲上前，呆呆地拾起高跟鞋，喜极而泣。那人轻拍了下张燕的肩，念叨着；“没事儿！没事儿！”

就这样，张燕认识了陶迁。陶迁说，他十年前从福建移民到新加坡，至今还是单身汉。带着负罪感，张燕送去纱布、消毒药，他感动地握住张燕的手，非要请她去吃日本料理。

呷着波尔多红酒，品尝着鲜美的三文鱼，张燕壮着胆子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客气？”陶迁笑而不答，只是深情地看着她。也许是远离亲情太久，片刻张燕就把他当成最亲的人，倾诉其要被迫返国的苦恼。

陶迁沉默着听完，缓缓地摊开手，握住张燕的手背，诚恳地说；“不如你……嫁给我吧！”

张燕被这突如其来的求婚搞懵了，惊诧地站起身。并非她保守，而是无法接受仅见过两次面的男人的求婚。

陶迁深情地说：“请原谅我冒昧……可我实在等不得你回国才相爱，等不得失去你后才后悔呀！”张燕凝望着他，他的睫毛间有泪光在闪烁。他说；“因为我有新加坡公民权，因此，只有你我立刻结婚，才能让你留下，才有机会在一起。”张燕想，他冒着风险求爱，竟是不希望我被遣返回国！相处尚浅，却能相知相惜，张燕感动得热泪盈眶。

2004年10月11日，陶迁牵着张燕去登记，还替她把行李搬进他的公寓。没有热热闹闹的婚礼，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他只做了四碟福建小菜，还把高跟鞋摆在中央见证。虽然寒酸，但那一夜小夫妻俩照样鱼水交欢……

为助丈夫嫁了第二个男人

可张燕月薪不到三千块钱，扣除日常开销，已所剩无几了，上哪儿去筹这么多钱？张燕把存折拿给陶迁，他望着上面的三位数，哭笑不得。他想了想说：“我有法子可以赚钱，无本万利，只是担心你不愿意做。”

看着张燕疑惑的神情，陶迁接着解释，如今有很多外国人在新加坡工作后不想出境，按政策到期后又必须遣返回去，于是他们就采取冒充与本国公民结婚的方式获取社交访问准证，以延长停留时间。

“结一次假婚，领一个假证，就可赚一万块，相当于你整年收入的三分之一。”陶迁绘声绘色地说完，眼冒金光。

张燕体验过要被遣返回国的滋味，相信能让自己留下来的办法值一万块钱，可想到与陌生人“结婚”，还是挺别扭的。但是想到陶迁的困境，张燕还是决心为他冒险试试。

周末，陶迁带着张燕到广场的一个僻静角落，与一个戴眼镜的男子见面。眼镜男斯文地伸出手，自我介绍说；“我叫孙力，上大学时，女房东很照顾我，感情很深，现在她病了，没人照顾，所以我得留下来。”望着他清纯的模样，诚挚的表情，令张燕在这一刻竟觉得自己这样做不是弄虚作假，而是在成人之美。

张燕没再犹豫，按陶迁说的，战战兢兢地挽住孙力的手去登记。路上，孙力与张燕交谈起校园的趣事，还不时地用目光鼓励她，要她从容应对。

手续很顺利地办完了，孙力突然神秘地对张燕说：“你不适合做这个！”张燕望着他，想听他说下去，陶迁却进来了，话题就此打住。

在婚姻骗局里越陷越深

有了经验，再与印尼男子结婚，张燕有说有笑地去了。陶迁很满意，取出三千块钱犒劳张燕。这样赚钱，太轻松了吧！握着花花绿绿的钞票，张燕满心欢喜地想。

接下来的一个月，张燕接连与台湾男子、越南男子结了婚（那时，新加坡还没互联网，不便核查），眼看着存款接近五位数，张燕觉得像挖金矿，将工作也辞了，催促陶迁多安排几次结婚。

这几次“结婚”都挺顺利，当然也有不收规矩的“客人”。第六个“丈夫”是一个又黑又胖的马来西亚商人，叫那沙，他非要搂住张燕的腰走，一路上手没规矩过，不是摸屁股就是摸乳房，张燕虽然非常讨厌他，但也只能委屈地忍耐着——为了钱，让他占点便宜算什么？

与那沙分开后，张燕进了一家商场选化妆品开心，竟然遇上孙力，寒暄过几句后，孙力说：“我同情你，陶迁不该这样对待你！”张燕疑惑地不知说什么好。

孙力递给张燕一张报纸，上面登载：据统计，自2003年至今，新加坡共发生至少14起涉及金钱交易的假婚姻案件。除一名因充当“假老婆”而被判刑的新加坡印族女子外，另13名都是应外籍女子所求，受贿协助她们延长居留时间的本地“假老公”。

张燕这下明白了，假结婚是要坐牢的！她可是父亲借钱供她出国的啊！真要是锒铛入狱，还有什么脸面见父亲？看到张燕发呆，孙力说：“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本质不坏，这事儿你别干了！”后来他说什么，张燕已听不清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陶迁问个明白！

张燕冲回家中，陶迁正悠然自得地边喝茶边看电视。张燕愤怒地质问陶迁：“你为什么要害我？”他放下茶杯，支吾着问：“怎么了？”张燕撂下报纸，说；“假结婚是要坐牢的！你竟让我去……”

陶迁将报纸丢进垃圾桶，一个劲儿地向张燕保证已买通关系，根本不会出事儿。张燕问；“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做？”四目相对，一片寂静。陶迁背转身，打开抽屉，里面足足藏着十多张结婚证，全是他与其他女子的。张燕打了个寒噤，他根本不是水果贩子，而真是靠经营人口挣钱的！他把自己经营给不同的女子，靠与她们结婚来谋取暴利！

陶迁一再解释，这样做是在帮助那些女人留下来，他还强调说，自己干这行多年，太招人眼了，不得已才让张燕去做。可张燕再也听不进去，失望地向他摊牌：“还是分开些日子吧，要不你走，要不我走……”陶迁无奈地收拾了几件衣服，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第六个老公逼她假戏真做

独处一个月平安无事，张燕悬着的心总算平静下来。

劳动节那天，张燕悠闲地在街头闲逛，有个矮胖的家伙上来搭讪， 张燕觉得他有些面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在那儿见过面，便没理睬他，径自走开，上了巴士，他竟上来紧挨着张燕坐下。张燕这才认出他是她的第六个“老公”那沙。他要干什么？

一路未出意外，到站了，张燕蹿下车，那沙不依不饶地紧跟着。跟到楼梯口，张燕大声喝道：“你再跟着我，我要报警了！”那沙拿出结婚证，压低嗓门说：“警察来了，我告你诈骗！”假结婚，要坐牢的！想到这儿，张燕语气舒缓下来：“你要干什么？”那沙挽起张燕的胳膊，涎笑着说；“不干什么，上去坐坐！”

那沙像侦察过张燕的住所，直接将她连拖带拽地弄进公寓，急匆匆地扒下外套，饿狼扑食般将张燕摁在床上。张燕不敢喊叫，竭力反抗，趁他解开衣服的瞬间，张燕提起高跟鞋，照着他脑勺砸去。那沙猝然立直，哀号起来。

张燕狼狈地逃下楼，躲在暗处，拨打陶迁的电话，向他哭诉，陶迁怜惜地安慰她，还叮嘱她别离开。

半小时后，陶迁赶来，领她回公寓，那沙却已不见踪影。

张燕心有余悸地抱紧陶迁，不准他再离开，陶迁的唇瓣恰到好处地落下来。渐渐地，张燕体内被激活的欲望膨胀起来。她盼望着要发生什么，陶迁却松开手，撇着嘴说；“不如先喝杯红酒？”

张燕急不可耐地灌下酒，双手在陶迁胸口摩挲起来。不知不觉间，她眼前炫起金星，天旋地转起来。陶迁趁机跨上她的身子……

清晨，张燕被浑浊的鼾声吵醒，发现身上一丝不挂，那沙像死猪一样酣睡在一边。张燕顿时明白了，她被陶迁出卖了！从始至终，她只是陶迁的赚钱工具，以前他出卖的是她的婚姻，现在他出卖的是她的身体！张燕悔恨地坐起，抽泣起来。哭着哭着，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诫她要冷静。于是她哆嗦着起身，小心跨过那沙，裹上衣服出门……

张燕很庆幸自己没有完全沉浸在悲痛中，因为她还记得在离开时带上自己所有的证件和银行卡，那能保证她顺利回国。是的，只有回国，才能远离人面兽心的陶迁，远离这块伤心地，回家舔舔鲜血淋漓的伤口……

张燕将永远记得，在这个花园之国，她因自己的幼稚、单纯付出了什么代价……

                 二二年六月二十五日（端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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