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一点钟左右，汪泉问卓尔凡还是否回学校去，卓尔凡不禁怔了下；心想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过这些事，在外面时似乎只想着怎么能见他了------

“那就留下吧，等明天早上再走吧。”

卓尔凡默应了。

“我们现在一起睡会儿吧，明天我还有手术要做；你也得一大早趁没人时离开呢。”

说着，汪泉率先在床上闭目躺下了。等了会儿，见卓尔凡并不过去，睁眼看时，却见卓尔凡仍坐在床边，仔细朝他看着时，便忙将身子朝里挪了挪，用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可我----我一点也不想睡。咱们俩不如都别睡了，好不容易才见了面，索性就都坐起来一起说话到天亮吧。”卓尔凡热烈提议道。

“不行，我实在很累了。明天我还得上手术，整夜不休息我会撑不住的。”汪泉继续闭着眼睛说，声音里明显充满了疲累。

卓尔凡内心惊讶着，这样的夜晚，他怎还会有心去睡，怎还能睡得着？！

可是，又不好勉强他，只好忍住心里的失落和不满，柔声说；

“那你就先睡吧，我想再坐会儿。”

“好吧，别太久了。“说着，汪泉翻过身面朝里去睡了。

卓尔凡眼看着汪泉身上的起伏越来越平稳、安静时，才重新转过身，面对着房间里的昏暗。

这时的卓尔凡，宛如着了魔似的长久坐在那里看着，一动不动。她所感受到的东西是如此新鲜，如此神奇------

她坐着，微微环顾四周，纹丝不动，缓缓呼吸着，有时不由自主地默默一笑。她在想她的爱情，想到她和汪泉刚发生的一切，内心激动不已，难以平静。汪泉的热吻，激情时刻对她所讲的那些话还依然如此清晰地在她耳边回响。于是，她重新转过身去，小心翼翼地挨着亲爱的汪泉躺下，用手轻轻环住他的腰。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对汪泉充满了从未有过的疼惜和怜爱。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卓尔凡边如此想着，边再次从床上坐起， “我多想了解真实的他所有的一切，比如他的喜好；他的兴趣；他的生活习惯、行为个性究竟怎样，以便能真正走进他的内心世界里去；同时又多想成为他生活、甚至他精神世界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啊！”

这时，汪泉正好翻过身来，仰面朝上继续睡着。

卓尔凡怜爱地笑了笑，借着室内昏暗的光线，她忽然发现，汪泉的左边鼻孔内，正有根卷曲的鼻毛伸到了外面；随着他一次次的呼吸而不停抖动着。她不禁替他感觉到发痒，伸出手想替他拂开，却又怕惊扰他；只好缩回手，忍不住悄笑起来。

她调整了下身体姿势，尽力睁大眼睛，无比亲爱地仔细对着这张脸端详着。一时内，她似乎怎么也不能把在外面看到的那个温厚凝重、成熟谨慎，几乎一直令她感觉可望而不可及的男子，和刚才那个激情奔放，毫不遮掩其内心欲望和所想、几乎不无孩子气的男人合为一体；她不知道别的那些白天也象汪泉这样衣冠整齐、道貌岸然的男人，晚上和女人在一起时是否也这样身心无遮，不无傻气和率真；还是只有汪泉一人才如此令她不可思议，令她忍俊不禁呢！

不过，对她来说，不管汪泉究竟哪种人，都一点不会影响他在自己心目中，永远都充满神奇和魔力的。

“若能永远象这样陪在他身边该多好！”

可是，躺了半天，两眼仍是无法合上。

 “汪泉，汪泉，汪泉------”卓尔凡在心底一遍遍如此轻唤着。她止不禁起身过去，用双臂紧紧搂住自己心中所爱的对象，将头紧贴在他厚实的胸前。

一只温暖的大手从后环过来，在卓尔凡脸上抚摸了阵儿，慵懒地问：

“怎么啦，还不想睡吗？”

卓尔凡将下巴支起，见汪泉眼睛并不睁开，便上去将脸颊贴着他的，来回厮磨了会儿，口中喃喃说道：

“你如果是个女人就好了，我就也可以天天跑来见你；也不用现在这样总提心吊胆地怕被人看见了。”

汪泉“扑哧”一下乐了：

“傻瓜，我若真是女人你就不会喜欢我，更不会来找我了；也许我去找你你还不愿理我呢！”

卓尔凡立刻急了：

“我怎么会！？我怎么可能不理你！！全世界其他任何人我都可以不理，唯独不可能不理你！不管我身在哪里，正在做什么，只要你一句话，一个示意，我都立刻会飞到你身边的。只是------你好像并不很在意我，也不像我这样总是想着要见你；而我每次想见你又都这么难------”

“不是的，我并不是不想见你。你看，我们周围总是有这么多人；我们俩一旦被人发现了，无论对你、对我都不好吧。还是谨慎些为好。”

“我------”

卓尔凡一时却不知再说些什么；便只更紧地抱着汪泉。

“几点了？”

过了会儿，汪泉问。

卓尔凡抬腕看了看荧光表：

“快三点钟了。”

“那我们再睡会儿吧，离天亮还早呢。”

卓尔凡答应着。两人于是交股叠枕而卧。

可是，卓尔凡躺了半天，仍毫无睡意。她于是轻轻从汪泉身下抽出自己手臂，重新坐起身。眼望着窗户外那片灰暗的天光，忽然回想起数小时前曾在外历过的诸般苦楚，感觉中却已仿佛是很久前发生的事般遥远而模糊了。

“我现在就在他的身边；而且，还可以随时真切地触摸到他。”想到这儿，卓尔凡再次回头看了看身边的汪泉，不禁幸福地笑了。

卓尔凡突然想仔细看看这个房间，想了解清楚这个一直令她昼思夜想、魂牵梦萦，一直想涉身入内的“蓬莱仙境”的内部所在；想知道每日陪伴自己心上人的每个“幸福”物件及身边景状。

于是，她轻轻从床边站起，尽力睁着双眼，先向周边打量一番。只见似乎与以前所见没什么改变。屋子中央仍是几张办公桌椅；墙上挂着锦旗镜子之类，其余再看不清什么了。她俯向桌面，依稀发现上面似乎放了块透明玻璃；玻璃下好象压了张放得很大的集体合影照片。她顿时来了兴致，心想也许能找见汪泉的影像，自己还从未看见过他的的照片呢；便忙将脸贴过去。可是，光线实在太暗了，无论她如何睁眼，却始终什么也看不清，只好打消了此念。

卓尔凡将眼光重新投射向窗外，便侧着身子，小心翼翼着尽量避免碰响桌椅地，慢慢来到窗户跟前。

透过玻璃，只见在深沉的夜幕下，到处都一片寂静和凝重；下面的处在建筑物包围中的花园，更是一片黑魆。卓尔凡想起昨晚在下面的自己，曾对在房间里的汪泉所生的期望和抱怨，不由顿然醒悟到，身处这窗户里面的人，若无特别提醒和告知，的确很难联想到下面这个枝叶茂密，从这里看似乎密不透风的园林里，会存在着何等与自己相关的什么人和事的。这一上一下，一里一外，一明一暗，虽只一墙之隔，几米之距，却几乎完全两个世界般毫不相干呵！

那么，我在下面躲藏等待他的秘密还要不要告诉他，让他了解我曾经的辛苦？

还是算了吧，他若知道了，若不但不感动，甚至内心还因我的这种痴傻可笑而嘲笑我，更瞧不起我时，岂不事与愿违，自讨轻贱？

卓尔凡忽然想起自己曾用草编织的小兔和老鼠，便将手伸进口袋取出；只见两只动物早已被揉压地失却了形状，便忙又塞回了口袋。她心里知道自己，即使它们都完好无损，她也不好意思真正拿给汪泉看的。

她心里其实一直都想送件特别礼物给汪泉，可是，父母每月所给的零用只有几块钱，根本买不了什么象样的礼物；低廉的又怕汪泉根本瞧不上。另外，她也不知汪泉究竟喜欢什么，只好一再打消此念。

卓尔凡慢慢又返回到床边。

汪泉仍无声无息地睡着。

让我就这样陪着他、守护着他到天亮吧。这样的机会是如此难得，下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

夜是如此安静，时间也在卓尔凡感觉体内的热潮越来越趋于平静、大脑内越来越有些模糊和疲倦的守护中缓缓流逝着。

窗外的天色渐渐变亮了，眼看着距离分别的时间已越来越近时，卓尔凡心里的惶恐也不禁加剧起来。她忍不住暗自祈祷着：时间啊，你就过慢一些吧！这一晚，如果能变成永夜该多好；这样，我就不用象现在这样一直担心着将要和汪泉分离了；或者，能象元杂剧戏文里所说，“闰它一个更次又何妨”------

卓尔凡再次过去紧拥着汪泉，边用手臂轻抚着他的身体，边细心感受着眼前的每一刻；同时不无忧心地眼睛频频投向窗外。眼看着外面的天色由曾经的灰暗越来越变深，继而又慢慢转成浅灰，然后越来越变得一片亮白时，忍不住将头埋进一直在浅睡的汪泉的颈窝，手臂更紧地搂住他的身体。汪泉立刻侧过身来迎面抱紧她。良久，汪泉忽然问道：

“你这一整晚不回宿舍，不怕人猜疑吗？”

“可能不要紧，没人留意的。”

其实她心里并不敢肯定。

“以后你就昨天那个时间再来敲门；十点钟时偶尔还有人来找我呢。”

“嗯。”

时间已过了五点半钟，窗外的天色已越来越明亮；大楼里什么地方已传来有人用抽水马桶的响亮声音。

不敢再纠缠磨蹭了。

两人于是从床上起来，并肩坐在床边，重新尽情吻抱了会儿；然后一起走出套间，来到外面房间的门背后。汪泉先轻轻拔下插在锁孔里的钥匙，然后，仔细听了听门外动静，确信没人后，便轻轻将门拉开条缝儿；静等一会儿，伸出头左右窥望了下；然后慢慢将门开大，伸手在卓尔凡脸上鼓励地轻抚了下，卓尔凡立刻起步，三两步跨出房门；然后继续踮着脚跟走出去很远时，才慢慢恢复到正常步态。她一身轻盈地溜下楼梯，来到外面花园中央小径上，止不禁再次回过头朝“他们俩”的房间窗户里嘹望，只见灯已被汪泉打开；心想亲爱的汪泉也正式起床了；胸口顿时涌出种特别的激动，她由衷地充满幸福地笑了笑，才大踏步赶回学校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