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粉条
(2017-01-10 10:3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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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连作家历史文化辽宁梁迎春生活健康 |
分类: 老狼散文 |
文/梁迎春
酸菜猪肉炖粉条是我们东北一道大菜,但现在吃起来总感觉不如儿时吃的香,分析起来有多方面原因。其中的一大原因,就是粉条不如以前手工做得好,甚至参假,甚至添加各种胶,我媳妇都不敢买粉条了。每当此时,我总是想起爷爷奶奶每年冬天漏粉条的情景,随同那种晶莹剔透,入口滑润香甜的感觉,定格在那个年代。
说起漏粉条,就得先说说种地瓜。我们辽南山多土地多,爷爷奶奶种的地瓜,都是靠开荒地种的。我们家的荒地到处都是,房后河边,房东河弯,窑后泥坎子,老棉花地坡下,魏望东面河沟旁,榛材沟南山坡。依我看,爷爷是老梁家最能出力干活了,可我爷爷从来不知劳累,不知休息。
我奶奶是裹脚的,封建礼教下的女人,连走路都很困难,怎么能干活呢。可是我奶奶干起活来,谁也不可想象,奶奶和爷爷一样地开荒。有时两人共刨一块地,有时两个又分开着刨。累了,拄着洋镐喘两口大气,渴了,喝一瓢凉水。
沟外屯子的沟沟岔岔,到处都有爷爷奶奶忙碌的身影。奶奶开荒时,总是跪在地里刨,膝盖磕破了,跪肿了,直到积水发炎,肿的老高,可是奶奶还是坚持开荒。刨起的石头,用粪筐往外运,一筐筐地扛,一筐筐地搬,把河沟边都堆满了。一堆又一堆,一坡又一坡,简直是小山一般。
荒地开完了,开始栽地瓜,我们家用两铺炕育地瓜芽子,大人孩子就睡在两稍间的炕上,留着热炕生地瓜芽子。当时,沟外很缺水,吃水贵如油,到哪里弄那么多的水栽地瓜呢。
我爷爷扛着大瓦缸,放在荒地里,下半夜就从井里舀水,一大早就从河沟边挖坑掏水,挑到大瓦缸里。爷爷和奶奶一个在前面栽地瓜芽子,一个在后面浇水,给地瓜芽坑喂鸡粪。最后,他们又一起封坑培土。几天后,又在地瓜地边种上芝麻,天天都这么辛苦。
秋后,开始出地瓜了。我爷爷在生产队里下工后,就跟我奶奶一起挖地瓜,一筐筐的装,一担担的挑。家里炕上、地上、院子里,到处是红彤彤的大地瓜。地瓜丰收了,有些该下炕墩子储藏,留着食用和做种子。
每天晚上,奶奶在装地瓜,爷爷往炕上搬,再往炕墩里放。一筐五十斤,筐筐都有数,墩墩都记账。最后一计算,足有两万斤。这么多的地瓜,怎么吃呀?吃又吃不了,山一般的多;卖又卖不了,家家都有。
爷爷想起了漏粉。于是白天,奶奶赶着家里的毛驴拉碾子(把地瓜切成小碎块,在碾子上粉碎),晚上,爷爷和奶奶俩便开始吊粉子。那粉浆,一缸又一缸;粉渣,一筐又一筐。沉淀下来的粉子又变成了一个个雪白的粉砣子,摆在房顶上晒。
那些地瓜粉,一漏就是一个冬天,和粉子面的时候,我们全家人围着大盆一圈儿,开始转起来,边转圈,边和面,每一盆面粉里,都有我的一双小手。
粉子面开始上瓢。我父亲是打瓢的(瓢是铁制的,掉在房檩子上,圆圆的有露眼),我奶奶管灶火,爷爷看着锅,粉漏下锅里,锅水一阵沸腾后,粉条就捞上来溜到大缸凉水里。然后,一桄桄挂在院子里晾晒,再放进东厢房里天然冷冻。
几天后,又将冻好的粉条拿出来捶,捶去冰霜再晾晒,最后才能出售。
这么多的粉条往哪里卖呢,除了每逢集市去市场上卖以外,我爷爷还联系了几个单位食堂,经常有车到我们家批发粉条,一买就是一车。在爷爷奶奶的带领下,我们沟外屯不少家庭都开始种地瓜,漏粉条。沟外屯的粉条出名了,粉条作为年货必备的食物,腊月里来买粉条的顾客逐渐增多,我们这里的粉条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粉条采购地。
每逢年关,我总是想起爷爷奶奶开荒垦地,勤劳致富的情景。那时我们全家无比快乐,庭前院落鸡鸣狗叫,新开垦的土地五谷丰登,生产队出工分值剩钱,屋里屋外,黄粮满仓。那时还深感欣慰的是,我们家的粉条,出现在不少家庭的年夜饭餐桌上。
如今,很难吃到纯手工制作的粉条了,置办年货在粉条这一项上,也甚是头痛,怀念那个纯真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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