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毛的不算返祖

 阮直

    日前，自称唐宋八大家后裔的几位人士齐聚北京，就筹备“唐宋八大家宗亲联谊会”的事宜进行了协商。“我们聚会不是图热闹，不是要沾祖宗的光，是要传承、保护和发扬传统文化。”自称柳宗元后裔的柳哲表示。他们还将集资建立用于宣传推广唐宋八大家的“唐宋遗风”网站，为传承文化、繁荣文学做出贡献。

    我们尊崇唐宋八大家的文学经典，我们渴望传承古代的“唐宋遗风”，我们巴不得李白、杜甫能文坛转世，可文化、文学的继承不是生命基因的遗传，你与哪个名家、大家沾亲带故他不仅六亲不认，你自己不也还数典忘祖吗。

    按说现代人掌握了先进的科学技术，懂得遗传学的道理，长毛的并不算退化，粘上毛的就更不算返祖了。唐宋八大家的后裔们也都实现了对“历史时空的跨越”，应该知道了这个理儿。就像孔氏的家族没再诞生过一个“小孔子”，司马迁即便不被阉割，有了子子孙孙也不会接着写《史记》，耍大刀的可以是父子兵，来灵感的不能指望哥俩好，狗皮膏药能可口授心传，灵丹妙药有秘籍大全，皇子皇孙能传宗接代，可想成为思想家、文学家却无法子承父业。即便中国文坛出现过“建安文学”的“曹氏三父子”，法国文坛有过“大仲马、小仲马”父子现象，那不过是放炮仗赶上打雷了——纯属凑巧。

     唐宋八大家的后裔们，我承认你们的血液中有“八大家”的基因，但你们的智慧中不会有“八大家”的“股份”。你们祖先的文化灵光没有保密配方，它照耀、温暖的是每一个中华民族的子孙，他们的经典名篇不是你们家族后裔有限责任公司独家代理的文化产品。

唐宋八大家的文化遗产是要靠心灵的理解力才能传承和吸收的，精神境界决定着你能接受了多少“唐宋遗风”的营养，这与你姓不姓韩、柳、苏、王无关。“富二代”“拼爹”能拼出个“有钱都爸爸”，文化人“拼祖宗”，大不了弄出个书香门第就是了，但玩转起文化的旗子却不能迎风招展。

    这样的“行为艺术”纯属在制造一个“事件”，哗众取宠，有网友调侃：从这些“八大家”后裔的身上，“看不到唐宋八大家后代的气场！”这就对了。如果唐宋八大家的后裔聚会真能营造出唐宋遗风的气场，那咱们可以找来正愁着没项目可做的文化公司投资呀，我们老祖宗干啥的都有。春秋时代的“孔门七十二弟子”规模宏大，名家云集，要是组织起宗亲联谊会都能超过一个集团军，那干起文化产业来，其能力不亚文化部吧；北宋时的水泊梁山一百零八将可以再树“杏黄旗”，让他们接受联合国的调遣，去亚丁湾对付索马里海盗，都不用配备防弹服，保管战无不胜；召集古代四大美女的后裔来个选美总决赛，不穿比基尼，就能让坐怀不乱人也意乱情迷：让高俅的后裔们组建一只“高氏足球队”，就算打入不了世界杯，在中超的赛场也不会是一只草包队。

     感谢老祖宗，你们留下的宝贵文化遗产也太肥沃了，让当下的人啃祖宗从哪下嘴都觉得是一口油。所以才害得那些考古的官方，盗墓的团伙，到处挖古墓、刨祖坟，找不到大鼎，找尿盆，找不到实物就虚名，只要是祖宗的东西都算文化。这种以为粘上毛了就是返祖的认知必然导致我们文化上缺少创新，价值观念不能输出。

    无聊者对无聊的事才有兴趣，媚俗者不媚俗就觉得无聊。在一个主张文化创新的时代，还有人以血统、后裔的方式把自己的汗毛往祖宗的身上粘，就算你返祖了，他也是落后的体现。唐宋八大家的文采可以流芳百世，但其中的价值观念也未必永恒。更何况他们的后裔与他们无关，就像我们是人，但不是猿人。

《南方日报》2012年5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