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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坟烧报纸的人

(2024-04-03 07:2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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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分类: 散文

(发表于《中国文化报》2024年4月3日第3版并列头题,易题《清明情思》)

自造纸术发明之后,在民间丧葬吊唁中便兴起以焚烧纸马香锞祭奠逝者,以及每逢逝者祭日和元宵、清明、中元、寒食、除夕,在逝者坟前焚烧黄纸以示无限追思、关爱。据传,这一传统习俗源于古代一位聪明女子的营销行为。

东汉时期,鉴于民间书写文字所用的竹简或帛纸,要么不方便,要么造价高,尚方令蔡伦几经钻研,终于制成廉价实用的纸张,受到汉和帝嘉奖并诏令推广使用。话说,蔡伦有兄蔡谟,向弟讨教技能,学业未精,便返乡造纸。所产纸张粗糙焦黄,无人问津,贫寒家境雪上加霜。谟妻慧娘诈死,蔡谟嚎啕,在棺前焚烧黄纸以示痛悔,众人无不动容。忽然,慧娘在棺内大喊:“快把门打开,我回来了!”众人赶紧撬棺,慧娘徐徐坐起,口中念念有词:“阳间有钱通四海,阴曹用纸做买卖。若非蔡郎把纸烧,谁肯放我回家来?”众人急问慧娘原委。慧娘道,自己盛怒而亡,被小鬼带赴阴间,遭奈何桥曹官勒索过桥费,怎奈家境如洗身无分文。正着急时,多亏丈夫及时烧了黄纸,而这些黄纸通过焚烧的方式流通阴间就是冥币。有钱能使鬼推磨,曹官十分高兴,私下许她重返阳间。人们如梦方醒,信以为真,焚烧黄纸可通神的消息不胫而走,蔡家黄纸供不应求。上坟烧黄纸的习俗由此延续。

随着印刷术的发展和报纸的兴起,民间流传这样一句歇后语:上坟烧报纸——糊弄鬼。意即以并不具备冥币流通功能的报纸冒充黄纸,欺骗逝者,令人不齿。

我对报纸的感情,始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刚记事的时候。老少6口人的生计及奶奶因心脏病等多种症状引发的综合征、母亲因骨结核而病卧的医疗费用,沉甸甸地维系在父亲每月39元工资上,度日之艰,可见一斑。

父亲是一名小学教师,他每日的时间大致是这样搭配的:黎明和面、蒸馍,确保出门上班前蒸馍出笼,一家人的早餐便有了着落;午餐下挂面,几片绿菜,偶尔拌碗蛋花,三滚即好,时间宽展的话略作小憩,时间匆草的话则用凉水抹一把脸,旋即投入下午的工作;晚饭基本跳不出包谷糁就浆水菜的范畴,简单又可口;晚上继续白天未尽的备课、批改学生作业和辅导子女学习,插空洗晾衣物;节假日则在周边建筑工地做些背水泥、运砖块、拉沙子之类粗笨的短工贴补家用……如此,我小小的脑瓜不禁疑惑,父亲的时间如此有限,那么,他隔三差五发表在报纸上的“豆腐块”“豆腐干”,又是什么时候写的呢?

父亲阅读和剪贴发表其文章的报纸的时间基本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阅读的神情是那样专注而惬意,一如欣赏熟睡中的孩子;他剪贴的动作是那样娴熟而轻巧,俨然一位手艺高超的裁剪师了,将报刊名称、时间、期次、版次,皆标记得一丝不苟。偶见起夜的我凑上前无比新奇地观看他的以上举止,父亲愈发兴致盎然,挑拣篇章绘声绘色地念给我听。每当这个时候——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超负荷的生活压力聚集在父亲面部的愁云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春天般灿烂的笑颜。我喜欢父亲这种春天般灿烂的笑颜,更似懂非懂地牢记住他说的话:“文学是我的梦想。有梦相伴,苦难也会变得甘甜。”后来,这段话铅印在他文章中的某个角落,锲刻在我的心灵。

耳濡目染,小小年纪的我也爱恋上阅读与写作,并模仿着父亲的样子,将满意的诗歌、散文、小说一笔一划地清誊在方格稿纸上,不知天高地厚地投往天南海北的报刊,虽然泥牛入海,但我乐此不疲。因为我相信,一定有那么一天,我的名字也会像父亲的名字一样出现在报章某个角落。为此,我不止一次痴痴地遐想,父亲阅读出现在报章某个角落的我的作品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这一天终于来啦!随着我的名字一并变作铅字的《短文四章》,印发在省内某大学主办的《作文导报》1990年第6期。这月我刚16岁,据说与父亲当年写第一首诗“年方一十六,/皱纹爬满额。/要说为了甚?/只忧天下人”时同龄。当我兴奋地将样刊拿回家时,得到的却是父亲一反常态的批评:“学生的第一要务是好好学习,全面进步,先谋稳定,再图发展。将来如果没有稳定的工作保障,别说养家糊口,恐怕连投稿邮票都贴不起,何谈为钟爱的文学奋斗终生?”(如此干巴得近乎无情的说教,在我嗣后的成长经历中得到诠释)

失望爬满我的心房。然而,始料不及的是,仅仅一夜之间,我成了家属院和父亲单位尽人皆知的“小作家”!原因是父亲把从我这里“没收”的样刊,逐一拿给左邻右舍和单位同事看,眉飞色舞地说:“这小子,初中还没毕业,就在大学报刊发表文章,而且还是一颗‘四黄蛋’!”压抑多年的扬眉吐气,此刻尽情绽放在父亲脸庞的每一道皱纹里。

矢志文学的种子就这样戏剧性地在我的心土扎根。北国戍边、西部砺箭、奉调进京、转业回陕,无论工作多么繁忙,我始终未曾松懈对文学的追求,每有作品发表、出版,准会第一时间寄给同样始终未曾松懈对文学的追求的父亲。人说“家书抵万金”,而在我和父亲之间,发表我们文章的报刊又何尝不是“抵万金”呢?

2015年3月18日,父亲在人生的最后一个正月里驾鹤西去。与文学为伴,由文学送行,发表于当日《西安日报》的散文《与狼的两次交锋》,是他留给人世间的绝笔。

嗣后,每逢父亲的祭日以及传统祭祀之日,我都会将自己近期发表或出版的样报、样刊、样书,恭敬地焚烧给天国的父亲。我想,有儿子延续着的文学梦相伴,他老人家一定不会孤单。

又是一年清明到,我这个上坟烧报纸的不肖之子,该以怎样的虔诚,缅怀天国的父亲啊!

上坟烧报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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