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原崇寿寺塔建于辽或金之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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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原崇寿寺塔,位于开原老城城内西南方,是古城开原的象征,清时开原四景、开原八景之朝霞拥塔、古塔朝霞[1],说的就是这里。然而作为古城象征的崇寿寺塔,其建筑年代却一直扑朔迷离,主要有辽代说、金代说,让人莫衷一是。
开原崇寿寺塔存在辽金之辩的一方面原因是文献记载,更主要的原因就是崇寿寺塔那与其他辽塔相比有所不同的造型。和辽宁省内其他存在辽金之争的古塔相比(譬如辽阳白塔、喀左大城子塔),开原崇寿寺塔是辽金争议最大的一个。
开原崇寿寺塔塔下的文保碑以及若干文献都认定其为金塔,然而近年省内开展的辽塔保护工程,却又将其列入保护名单。开原崇寿寺塔的建筑年代究竟是辽是金?尽管我没有充足的证据,但我依旧觉得我有必要凭感官上的直觉在这里阐述一下我的看法:
我是这样理解的:辽末开原崇寿寺塔没有建完,有可能只建了第一层塔身,佛像还都没雕。但第一层塔身主体是辽代的,十三层密檐为金代续修。简言之,就是辽建金续。
下面我针对某些认为开原崇寿寺塔为金塔的观点一一阐述我的见解。
先从塔体本身来看
首先是塔砖。塔砖是断定一座塔建于何时的重要依据,比如铁岭圆通寺塔,就是通过塔体用砖才被鉴定为辽塔的。典型的辽代用砖,都是是压印大沟纹砖(如下图)。
图 1
而开原崇寿寺塔所用之砖与有明确记年的辽代中晚期的其他辽塔截然不同,虽也有少量传统中的沟纹砖(图2为正在维修的崇寿寺塔塔下丢弃的塔檐上的残砖,为典型辽砖),其余用砖大都为素面,以及少量横向沟纹砖,横向沟纹砖并不属于典型辽砖。而有明确记年之辽塔,如北镇崇兴寺双塔、阜新塔营子塔、朝阳东平房塔等,虽多也经过维修,但用砖只有少部分更换,主体砖并没有没有改变,满眼都是典型的辽代沟纹砖(参见图1),杂砖极少,即使有杂砖,也能明显看出为后世重修补砌之物[2]。
图 2
我觉得开原崇寿寺塔的塔檐既然上存在少量传统中的辽代沟纹砖,就极大的增加了其建于辽代的可能性。其次,施工中拆卸下来的都是些塔檐、塔顶的残砖,砌在第一层塔身上的砖,并不能将印有沟纹的大面暴露在外,目前的施工尚未触及第一层塔身,现在还无法鉴别第一层塔身上的砖是否有沟纹,因此不能以偏盖全。第三,既然我认为塔檐为金代续建,那么存在有大量后世的砖也很正常。
第二,从第一层塔身上的砖雕佛像的镶嵌方式来看,开原崇寿寺塔的塔身券门两侧,本应有两胁侍(上有宝盖,因此原应有胁侍),现已脱落,胁侍部位砖面似为素面[3](图3之左图)。胁侍砖雕似乎并不是直接砌筑到塔身表面,而是用木梁挂在表面,而其他典型辽塔均是将直接砖雕砌入,嵌在塔体中(如阜新塔营子塔,图3之右图)。
其实,开原崇寿寺塔胁侍位置的砖面看似砌筑整齐,如同素面,其实是近年维修粉饰的结果,细看此处的砖面(图3之左图),透过斑驳的墙皮可以隐约看到此处的塔砖与塔身其他部位的用砖相比,体积偏小,似为后世补砌的结果。因此我觉得,崇寿寺塔塔身的胁侍部位也是预先留出了空位,用以镶嵌雕刻胁侍所需用的“雕刻用专门砖”(细观阜新塔营子塔那嵌在塔体中的砖雕胁侍,见图3之右图,也是这种作法)。由于辽末战乱,“雕刻用专门砖”尚未镶嵌其中,建塔工程就停工了,于是后世采取了其他的做法。
图 3
第三,就是开原崇寿寺塔那收分过大(锥度过大)的密檐,非常直观的让人觉得与其他辽塔显著不同,差异非常突出(参见下图与北镇崇兴寺双塔之一的对比)。收分如此之大,使得整塔造型如同锥形。
针对对该塔收分过大的质疑,我觉得金代初年,在战乱略有平息之时,将未完工之辽塔续建完毕,由于财力所限,为缩减用料,故而改变了最初的设计,采取了收分较大的做法。增加密檐的收分是省料的做法,后文对此还要进行详述。
此外,博友风雨行进还认为:开原崇寿寺塔第一层塔身倚柱倾斜,第一层塔身的立面与其他辽塔相比也要倾斜一些(图4之左图),倾斜的倚柱与塔身立面也存在着“收分”,那么整个塔檐的收分,要和倚柱的收分保持一致。也就是说,既然倚柱与塔身立面有了收分,那么塔檐的收分就要更大一些。也就是说整个塔的造型从一开始就设计了较大的收分,因此塔檐和塔身是在建塔并不循规蹈矩的金代同时设计、同期施工的。
图 4
对于倚柱的倾斜,我觉得首先是视角的问题,崇寿寺塔前些年维修的新基座立面太倾斜了,于是显得塔倚柱有些倾斜。其次,仔细观察倚柱(左上图中最右侧的倚柱),倚柱本身并无多大倾斜,而是上窄下宽的造型让人误认为倾斜。另外,观察老照片(右上图),貌似立面并无倾斜之感。
退一万步来讲,纵使崇寿寺塔倚柱的倾斜程度较大些,也并不能决定塔檐必须有大的收分,塔檐的收分和倚柱的收分是并不是一脉相承的。相反有了倾斜角度的第一层塔身更有理由承担更加粗壮的十三层密檐,因此,我觉得这一观点不成立。
至于其他的关于开原崇寿寺塔塔身上的砖雕佛像,辽代风格相对较弱。大檐下的砖木混合斗拱[4]缺乏辽代元素等质疑,我觉得如果认可了我提出的辽建金续的观点,就容易理解佛像风格、斗拱风格的问题了。既然连雕刻佛像的用砖都没有来得及砌筑,那么飞天等佛像、大檐下的斗拱也当为后世所完成,没有辽代特点是很正常的。
接下来通过史料记载简要分析一下
众多关于开原崇寿寺塔始建年代的记载中,目前最被广泛认可的就是那块开原地震时所坠落铜版上镌刻的铭文。据记载,清光绪初年,开原地震,塔顶被震落,同时坠落铜版一块,刻有明成化元年《重修崇寿寺石塔记》铭文。铭文记载:“……旧有崇寿石塔,乃宣徽弘理大师所葬之处。……年十二超俗果成……寿六十八岁,示祭,正隆元年二月朔旦,葬于塔中……”[5]。
也有观点[6]提出:人们忽略了崇寿寺不仅有一座砖塔,还有一座石塔,误以为铜版是从砖塔上坠落下来的,于是就把砖塔误认为正隆元年建,误认为宣徽弘理大师藏骨之所。该观点认为弘理大师的墓塔其实是一座小石塔。然而,开原地方史专家高清林就这一问题提出了他的观点[5],崇寿寺后院的小石塔,解放前,高只二丈,塔顶能装上铜版吗?(点击看插图)即便是铜版装在石塔的塔顶,那也不至于非得在清末地震时才发现此块铜版吧!另外,古人有时用石代砖,古人很少有记载“某某砖塔”的。因此,铜版铭文中所指的塔应当就是现在的开原崇寿寺砖塔。
从上面的分析可知,开原崇寿寺塔和“宣徽弘理大师”以及“金正隆元年”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下面再分析一下辽金两代的历史背景,辽代建塔已成制度,从现在发现的辽代城址看,凡州城内外或其附近,大都有塔。金代建塔则远逊于辽。而辽代大兴佛塔已是中晚期,这个看似强大的北方佛国短时间即亡于金军。因此就不能排除若干未完工辽塔的存在,作为辽咸州州塔的开原崇寿寺塔就极有可能就属于未完工辽塔之一,后在金代续建完成。同时辽国境内还存在若干其他的半截塔(比如阜新大巴半截塔),可能也是由于这个原因。
宣徽弘理大师十二岁出家,极有可能在二十多岁成年之后主持了崇寿寺塔的修建,弘理大师出家之年为寿昌六年,成年后主持建塔当为十年后的天庆年间。据《全辽志》、《辽东志》记载,辽天庆四年(1114年)九月,完颜阿骨打起兵伐辽,当年十月攻克宁江城,至十二月初拿下咸州。随后,阿骨打在新的一年(1115年)的第一天建国称帝,年号收国。也就是说,在大金国尚未建国之时,咸州城就已经在女真人的统治之下了,咸州是较早被金国攻陷的辽代城市,因此咸州辽塔比其他辽塔更加具有无法完工的风险。
而开原作为辽代的咸州,尽管只是一座头下军州,其地位要低于辽代的五京六府。但不可否认的是在金元两代,开原城的地位得到了提升,明代开原更是成为全辽第三大城市(仅次于辽阳、广宁)。从一个侧面也说明了辽代末年开原的地位事实上已经有了显著提高,已经高于其他的州城,因此咸州城也得有相应较大规模的辽塔。今天的开原崇寿寺塔塔高近47米,在辽宁省内其高度已经是排在前列了,今天当地人尚俗称其为“大塔”。规模越大的塔越存在未完工的可能。
同时,铜版上所刻铭文还记载,此次维修工程浩大,耗资巨费。所以该塔亦不可能是在弘理大师圆寂的当年动工。综上所述,开原崇寿寺塔极有可能是在辽末金初的动荡之后,宣徽弘理大师远赴他乡云游,金皇统年间返回开原。弘理大师及其弟子遂于海陵王完颜亮统治时期,对辽代末年未完工之佛塔进行了续建,由于受到海陵暴政[7]的影响、受财力所限,为减少用料、缩短工期,以完成弘理大师毕生未竟之事,故而增大了塔檐的收分。最后于正隆元年弘理大师圆寂后,将大师的舍利供于塔中。
此外,从塔的建筑风格来看,辽代辽宁一带佛塔的典型风格就是八方佛的构图,开原崇寿寺塔概莫能外,目前尚无任一八方佛构图的古塔,有明确记载为金代所建。
最后,通过上述对塔体本身及史料文献记载的分析,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辽末由于战乱,开原崇寿寺塔没有建完,有可能只建了具有辽代风格的第一层塔身,佛像还都没有雕。但第一层塔身主体是辽代的,十三层密檐为金代续修。如果在目前的施工中有可能的话,将第一层塔身以及基座的用砖与传统辽砖比较一下,再行研究,看看是否会得出新的结论。至少目前我认为,开原崇寿寺塔应是辽建金续,为辽、金二世同堂的古塔。
[参考文献]
[1] 高清林. 开原风景名胜
[2] 风雨行进. [转载]开原崇寿寺塔. 新浪博客, 2010年9月28日19:46
[3] 风雨行进. [转载]开原崇寿寺塔. 新浪博客, 2010年9月28日19:47
[4] 顾炎培等. 中国古塔鉴赏. 同济大学出版社,1996年6月
[5] 高清林. 五朝重镇开原. 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8月
[6] 姜念思. 开原崇寿寺塔建于辽代考. 辽海文物学刊,1991年第二期
[7] 朱祯然. 崇寿寺塔何时建. 铁岭广播电视报,2010年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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