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莎士比亚这颗硕大太阳的强光照耀下，英国文艺复兴时期其他杰出诗人如耀星般显得暗淡无光，甚至被人们遗忘。埃德蒙·斯宾塞就是这样一位遭遇被遗忘命运的诗人。埃德蒙·斯宾塞（1552-1599）是英国文艺复兴时期名声最响亮的诗人之一，备受宫廷优宠（莎士比亚对此垂涎而不得），代表作为长诗《牧人月历》、《仙后》等。其诗作影响及于拜伦、雪莱、济慈等英国后来的大诗人并为其称颂，故被誉为“诗人之诗人”。

    体量庞大的长诗《仙后》取材于中世纪广泛流行的骑士传奇故事，计划写作12卷，结果因诗人47岁英年早逝只完成了前6卷。每卷歌颂一种骑士精神，照诗人自己的话来说，“本书的终极目标乃是打造一位道德高尚的正人君子”，“用美德和善行铸造高贵纯洁的人”，并将其定位为“一首连续性寓言”。诗人借《仙后》这首长诗独创了所谓“九行体”，每节前八行叙事，最后一行绾总，后人誉其为“斯宾塞诗节”。这种诗节上的形式创新，我并不看重，我看重的乃是其表达为何。

    就前六卷来看，每卷骑士主角的美德如下：圣洁、自律、贞洁、友谊、公正、礼节。这些骑士崇拜仰慕仙后格洛莉娅娜，这就间接歌颂了集上述美德于一身的这位高贵女性。为了彰显人间英雄亚瑟王的丰功伟绩，诗人每卷之中必让亚瑟王半道出现，功成则退。令我赞叹的是，六位骑士中，竟然安排了一位行侠仗义的女骑士布里弢玛特，美丽、纯洁、英勇。在第五卷中女魔头拉蒂冈建立了仇视男性的女权王国，最终因女魔头爱上了公正的骑士阿西高而自行解散，这给了偏激的女权主义一个善意的警示。历史的看，女权主义所主张的女性权力，从来就没有在所谓男权时代缺席过。女权主义的女权命题看来大可存疑。

   《仙后》故事取材于中世纪骑士传奇，无非是四处冒险、降妖除魔、除暴安良、有仇必报、行侠仗义以及动人爱情。《仙后》立意于寓教于乐，却不自觉间在后世成为骑士传奇故事的集大成者。我们今天很难像四五百年前那样轻易见到骑士传奇故事，《仙后》无意间替我们补足了这一缺憾，可以借此酣畅淋漓的享受骑士传奇带来的惊险刺激。

    但故事不是文学的核心价值所在，寓言式的观念主导之下的道德说教更是文学的大敌。文学需要莎士比亚化，立基于生命处境来呈现和表达生命。我们不否认斯宾塞作为诗人杰出的一面，但相比如何表达，表达什么才是文学见出高下的最本源的基石。莎士比亚成为永恒典范为后人铭记，斯宾塞渐渐被人遗忘，并非命运的无常安排，其中的“常”所透露出来的文学真谛，值得我们反复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