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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大李是个不世出的天才。他是四川某地区的高考理科状元,也是S大在全国范围内招收的95年度最高分,因此他曾经获得学校很大一笔奖金。不过他一直秘而不宣,多年之后我们才突然得知,否则当时若干次打秋风的运动他断然是躲不掉的。这符合他闷声发大财的性格。这哥们另一个为众人不齿的行径是,经常在自己的衣橱里藏上一盒饼干,然后在大家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时,迅疾抽出一片,怡然自得地独享。这种吃独食的行为自然逃不开以我为代表的劳动人民的火眼金睛。不过算他平日里做人比较低调,我们也不好意思过于计较。
作为国际经济专业的学生,我们在大一大二两年四个学期内均有外籍教师讲授口语。记得我们的几个外教中有来自苏格兰的,有来自加拿大魁北克的,口音千奇百怪。在口语课上,大李从不主动发言。平素他讲起英语来吞吞吐吐,颇令大伙有不知所云之感。直到有一次新老师上任,与每个人都聊上几句。听了大李含含糊糊的英语,顿时惊若天人,崇拜地问他这纯正的伦敦西区口音从何而来。事后经过拷问才知道,大李父母所在单位是三线建设时搬到大西南的国有企业,子弟中学的教师多有才高八斗时运不济的异人。该意外发生之后,大李顿时让若干口语奇佳的才女们青眼交加。
尽管才华出众,但大学四年大李的志趣似乎并不在学习上。他好像是以一种非常精致的生活态度在西北楼里过起了小日子。他不爱运动,不爱外出,成天就在西北楼301至304的狭小范围内晃悠。他的床铺和衣橱永远纤尘不染,这一点不像男生的做派。他经常拿个小盆在水房里洗洗涮涮,这更令我们颇有微辞。当然,大李最令弟兄们感到郁闷的,是他的一大爱好,该爱好说来有趣,看打牌。
本科时的拖拉机大战,是90年代大学生的一大社交运动。常常是四人打牌,若干人在旁边观战。往往打牌人默然不语,观战者群情激昂、挑拨离间、指桑骂槐、不亦乐乎。大李是个另类的观战者。他往往在牌局进行中一言不发,默默观看。等到一局终了,他开始长篇大论的总结。甲不应在第三手出红桃K,乙第十二手垫10分纯属脑子进水了,丙如果把分数压在底牌中本就可以逃过一劫,丁如果不反主就可以连升三级。总之,四个人每个人都有错。看牌认真者不少,但是像大李这种专业型的评论者,的确是人生若只是初见。可以想见,大李是绝对不受被评论者欢迎的。打牌人往往对大李的点评冷嘲热讽、不以为然、切齿痛恨,或者作痛不欲生状。当大李并不在意,他只是从头到尾地观看,从头到尾的点评。有时候三缺一,大李却以不感兴趣为由拒绝加入。但一旦牌局凑齐,他马上赶过来观看点评不误。我甚至怀疑,大李大学四年的很大一部分时间,是在牌局旁边观战中度过的。不知道他是否是苏星河之类的世外高人,能够从牌局中参透世事与人生。
在大一期间,众兄弟对鸿雁往来颇为重视,其中难免有自己高中阶段老相好的来信。而在这一点上,大李足以笑傲整个西北楼三楼东段南侧。他的信件以数量多,花样翻新而出名。当时我们寝室昝老二是生活委员。一次非常不忿地向我们报告说,大李当日上午收到一位美眉的四封来信,信封上居然注明,请按数字编码依次拆开阅读。我们当时对大李的敬仰之情可谓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就这样,大学四年大李一方面在牌局旁消磨时光,一方面与这位妹妹鸿雁传情风花雪月,转眼间临近毕业。
毕业前夕,大李准备到重庆去探望他这位红粉佳人。说来也巧,我太太当时也在重庆这所学校就读。我于是委托大李帮我送束鲜花。大李这人平时办事老成持重,虽然不情不愿但最终还是接受了我的委托。据太太描述,某日下课时分,听同学说外面有人等候。一出门,看一满面通红之男子,手持一束鲜花矜持地站着,讪讪地笑着。可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大学毕业时大李并未选择考研,找工作时去惠普代理店销售电脑去也。最开始,大李在学校附近一个幼儿园旁边租了一个小平房,用水与入厕均要外出。他在这个地方渡过了一个寒冬,殊为不易。开春后与我班另一位女同学合租一楼房,开异性合租之先河。这个地点也成为上研究生的我们的据点。我们时常在晚间拜访,将大李存放在冰箱中的剩菜一扫而空。在大学毕业后的日子里,有两件事情记忆犹新。一是大李、老王和我经常到小西天打桌球,以美式落袋为主,三人各有胜负。其中属大李对落点、对杆法、对战略最为讲究。而我时常本着打完上杆再想下杆的得过且过心态,居然也不落下风。二是我们三人常去学校北门外的一家新疆餐馆吃饭,啤酒、炒烤肉和拉条子,时常撑到我们要相互扶持着返回居所。
大学毕业一年后,在北京混得有声有色的大李,返回四川老家去追随他的爱情。他那位红颜知己去党校当老师,大李也回到当地一家高校任教。当时我第一次见到大李的太太,这是一位极为健谈、作风前卫的美眉。她在饭局上可以一个人从头聊到尾,只不过时常奚落一下大李而已。而在众人面前,她也可以非常自然地扑到大李怀中,嗲声嗲气地撒娇。虽然大李颇为自如,但在旁边的各位却只能非礼勿视,不忍目睹。
毕业五周年之际,我们在北京举行了中等规模的聚会。当时外地来京的同学不多,仅岭南关荣、滇池小袁、川西大李而已。大李当时住在我家,不免有青梅煮酒、促膝夜谈之行状。记得次日清晨,我与大李去菜市场采购。大李在挑菜时眼光过于犀利、手段过于毒辣,最终被小贩拒绝交易。呵呵。这就是我心目中才高于世、特立独行、重情重意,最早参透人生本意的——PB李。落笔之前,他那时强时弱、具有催眠功能的声音还在我耳边萦绕。在当初没有排成的话剧《大话西游》中,他是全体人民心中唐僧的不二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