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再次重温了电影《情人》，这次没有过多关注早已烂熟的剧情，而开始注意暖黄色的画面，西贡堤岸的生活，湄公河上叫卖的小贩，拥挤的人群，画面中偶尔出现的越南面孔，还有客轮渐行渐远的鸣笛声。

第一次认真地关注15岁女孩对那个40多岁中国男人的感情，一句句台词，女孩冰冷倔强的脸，中国男人的懦弱，害怕，对封建家庭的恐惧，对爱情的追求，无法得到的愤怒，对与命运的妥协。

如果我没有钱，你还会不会爱我？

我爱的是现在的你，有钱的你。

离开西贡的那天，女孩站在船头，向第一次遇到他一样，戴着那顶在人群里很明显的男士礼帽。在船即将起航的一刻，她看到了角落里的他，船缓缓启动，鸣笛声冲破天际，她知道他在看她，她也看着她，就这样越来越远，直到什么都看不到了。

夜晚的海面，寒冷而安静，夜空中没有星，她安静地立在船头，像冥冥之中的命运安排一样，她听到了钢琴声，忘记了电影里说的音乐，不知道是不是华尔兹亦或是交响曲，她循着声音走过去，这声音让她想起那个人，她的情人。这一刻，她才知道，她爱他，一直都深深地挨着他。

她蹲在甲板上哭了，哭得很大声，撕心裂肺。

眼睛里泪光闪烁，闪烁着过去一年多的岁月，在西贡堤岸的某一间破败的屋子里共同度过的岁月，她跟他说，可以像对待其他女人一样对待她。

在西贡的日子，我和刘小志一直没来得及去湄公河，但是穿梭于背包客聚集的范五老街，穿越于昔日的堤岸，如今的中国城，用心观察着周围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那隐藏于闹市中的寺庙，佛教与道教的混合，熏香缭绕，人潮拥挤，传统与现代在这里碰撞冲击，让人恍惚。

走在堤岸的街道上，想象着玛格丽特杜拉斯也曾经和她的情人穿梭这里的某条街，也许就是我经过的那间古老破败的门后，留下了她刻骨铭心的爱情。

某条街的拐角处，遇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她皮肤黑黢黢的，眼神明亮温和，走路时候颤颤巍巍，看起来八九十岁年纪，不会英文，典型的越南本土老人，这样的老人，我们在中央邮局附近也见过一位。

她在这里经营一个摊位，专门的越式咖啡。忘记了多少钱，好像是一万越南盾，是我们在西贡喝到最便宜的咖啡。老人做咖啡的时候特别认真，冰块的冰凉感，加了鲜奶的黑咖啡的浓郁和丝滑，高度适中的白色塑料桌子，舒服简单的塑料椅，躲在简易搭建的伞篷下，我们希望在这里坐到天荒地老。

这是堤岸少有的一条安静得小巷，不时有带着尖头斗笠的越南人骑着三轮车来来去去，车上铃声敲响，像电影中1个世纪以前的西贡。

一壶被泡成金黄色的茶水，用来中和咖啡的甜和腻。

做完咖啡，有条不紊地整理好物品，老人红光满面地坐在我们对面，眼神里满是笑容地同我们攀谈。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越南话，手舞足蹈。

刘小志试图问她的年纪，老人一直没有听懂，我试着用大学时代学来的手语问她，家在哪里？她指了指我背后的房子，不知道她是不是听懂了。

在越南，遇到好多位这样的老人，一个人经营着一个卖咖啡或者其他小吃的摊位，相信，应该不会有第三个中国人像我和刘小志这样，蹲在这样的摊位喝杯浓郁的只需要人民币不到6块钱的越式黑咖啡吧。

午餐我们选择了一家炒饭。门口卖力炒饭的老板娘老远就冲我们微笑，进店之后，一位老奶奶招呼我们，用奇怪的口音说，你们从中国来啊！那是中国南部的口音，与越南独特的仿佛舌头短一般的发音混合一起，不认真听 就会听不太懂。

老人祖籍中国福建，而这家小店的陈设像传统的中国祠堂，有种威严，有种古老的味道。

用餐时候，旁边一位被晒得黝黑的男人坐下来他衣服上“高雄”两个字吸引了我，拍拍男人的背，问他，你从台湾来？我看到你衣服上的“高雄”。记得他回复我，是的，从台湾来，衣服是姐姐寄来的旧衣服。

这座曾在战争中备受摧残的城市，早已更名为胡志明市，但是我们仍然喜欢叫它西贡，用英文喊出saigong的感觉，有种隔世的沧桑。

在西贡的几天，我们一次次被淹没在人海，面对突如其来的大雨，躲在一处路边摊的伞篷下避雨，看着越南的奶奶抱着光屁股的孙子一次次淋着夹杂了酷热的空气和飘飞烟尘的雨，还没有从这种夸张的画面中缓过神来，怀里的小孩却转过头，流出一阵咯咯的笑声。

大雨瓢泼而落，我们一起听《假如爱有天意》中，男女主角雨中奔跑的歌，我对于你，你对于我。

在这座曾经孤独的城市，享受属于我们的得与失，回味着一路的精彩与失落。

像经过了几千几万个世纪，每个热闹的夜晚，在18人的混合宿舍，伴随着来自世界各地男女的笑声、说话声，睡得很沉，一夜无梦，第二天被刺眼的阳光唤醒，仍然恍惚，这里似乎与想象中的西贡不同。

带着满腔的泪与爱，带这样一颗追寻故事的好奇心，这场旅程，却像极了一场修行，旅途中，我们与好多人相遇，与好多人分离，就像那个18人混合宿舍。人来人往，几天时间，室友们换了一拨又一拨。

还没来得及与那个有着超帅得如雕塑般，身高两米的德国小男孩多搭几句讪，还没来得及翻翻桌上那本不晓得是谁的厚厚的South Asia 的lonely plant，第二天回来之后，大家却早已分离在茫茫人海了。

但旅途中，我们又那么自由，我可以盯着那个17岁德国男孩说，you are so handsome，可以第一时间将那个在西贡教书攒旅费的俄国男孩弹吉他的照片上传facebook，还可以与前台part time 的学医的小男孩互加facebook好友，每次回去，就大喊一声,handsome boy,与偶遇的来自太原的独自一人背包泰国、柬埔寨、越南的女孩一起聊天喝酒。

在这样一座城市，叫做西贡的城市，我们一次次的重生，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