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
(2014-03-17 18:22:19)| 分类: 生活 |
雪后。
初晴。
阳光倾泻在雪面上,盈盈闪着光。或拉着行李箱,或背着麻袋的人们无暇欣赏这童话般的美景,他们正匆匆奔赴村口,踏上各自的旅程。
村口有家乡唯一的小站,那是村里人出远门必经的关口。每日一趟客车,通往天津西,停靠两分钟。无论阳光普照,还是阴雨绵绵,小站总会挤满了人,有拖着行李箱的上班族,有扛着被褥外出打工的农民,更多的是脸上或写着不舍与担忧,或写着希冀与渴望的送行人。
打我记事起,站台就在那里了。儿时,常和伙伴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铁轨上,偶尔看到火车经过,便惊喜地又笑又跳,在幼小的心里,火车上的每个人,都怀揣着一个传奇的故事。总忍不住看着火车远离的方向浮想联翩。伙伴们说,沿着铁轨向前走,就能走到邯郸。邯郸,是儿时概念里,距离家乡最远的城市。
农忙时节,总会跟在母亲身后,游荡在铁轨上。看着年轻的母亲,肩扛锄头,着粗布上衣,卷着裤管,老式球鞋上布满补丁,粘着还未风干的泥巴,似乎在提醒母亲,田里的谷子已锄过多次。偶尔有火车呼啸而过,吹乱了母亲鬓角的青丝。
高一那年,第一次坐火车去县城上学。欣喜的我,总会早早来到站台等待。迎着清晨第一缕阳光,踏过经年累月被岁月冲刷,早已不再平整的水泥路面。
春夏之际,远处的群山,烟雾缭绕,如仙境一般。近处的田地,辛劳的相亲们,早已匆匆地劳作其间。我总会随身携本书,无聊时,拿出来翻翻。坐在不大的候车室里,偶尔会有搭讪的大妈凑过来,闲聊几句:“在县城读书啊,几年级了?”
上大学时,每次出门,父母都会陪伴在侧。父亲佝偻着身影扛起我沉重的拉杆皮箱,一步步艰难地踏过铁轨,母亲也拎过我的大包小包,静静走在身边,微风拂过,两鬓的银丝轻舞飞扬。十几分钟的路,总感觉比平时远了许多。
远远就能看见站台上黑压压的人群,走近之后,将行李安放在葱郁的柏树下,看着工作人员正忙碌着为接车做准备。间或能听见,人群里的嘘寒问暖,叮咛嘱咐。
在这,常会邂逅多年不见的儿时玩伴。成长之后的彼此,少了一份纯真,多了几分老成。轻拍他的肩膀,或者相视一笑。“现在哪里上班?”“坐车去哪呀?”成了万能的问候语。简单寒暄之后,便隐没在人群深处,时不时看看手表,等待着远方奔驰而来的绿皮火车。
随着新农村的建设,村里常传出站台将要被拆的消息。不知这个小站还能陪伴我们多久,如果真被拆迁,古老乡村的站台,真的就如龙应台所说:“如风中的转蓬,消逝于时间无垠的荒漠”。而我们的后代也只能在侯孝贤和贾樟柯的电影里才能搜索到那么一点关于历史、关于乡村最淳朴的一页了。
曾在豆瓣上看到一段话:人生就是一个站台,有等待,也有停靠。一辆火车,也有青春和苍老,当苍老到来时,它就会停下来,熄掉头顶上的滚滚白烟,熄掉那些奔跑的热情。停下来,等待,很快,年华就会老去。
一个小站的渐行渐远,是一段燃情岁月的衰老,是一个如火年代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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