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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4月20日发表在《闽西日报》山茶花女作者专刊      

    初秋时节，我和家人驱车去乡下叔公家。穿过一段国道，车子不知不觉已经驶入青黛色山脉环绕中的林区公路。周围连绵起伏的山岭，鸟鸣啁啾，流水淙淙，随风摇曳的青青翠竹，立时给我们满眼的葱绿。透过竹林隐约显现的灰墙黛瓦慢慢清晰起来，一个翠竹摇曳、泉水环流、绿树掩映的村庄舒缓地展现它的恬静淳朴。一阵清风吹来，突然一缕缕灵动绵缠的炊烟弯弯曲曲从林荫深处飘逸出来，沿着山势林谷，在眼前袅袅地轻轻扬扬飘升起来，与夕阳、晚霞、青山和翠竹融合在一起，渐渐地弥漫成一片氤氲的雾色，勾勒出一幅古朴悠远的乡村风景画。我久久凝视这乡间村庄的轻袅炊烟，它犹如一条条翩翩起舞轻盈丝带，把远去的童年记忆紧紧绕缠，让我又寻回乡村生活的恬淡与温馨。

    童年，我在乡村长大， 乡下的炊烟是最美丽的田园风光。那时家家户户的厨房里都建有土灶。农家灶一般有两口锅，里面一口锅用来煮猪食，外面一口锅用来做饭炒菜，两口铁锅底下的烧火灶膛是相连的，灶膛里烧火可以同时烧热两口锅。烧水做饭主要靠烧芦蓟、干稻草或枯树枝，很少有用煤做饭的。干稻草燃烧产生的炊烟中总是带有稻子的清香，而那些芦蓟和枯树枝燃烧后的炊烟中却夹杂着树木清新的芳香。灶台上抹有一层光滑的薄薄水泥，显得干净卫生，每餐香喷喷的饭菜就是从这简单朴素的灶台上做出来的。 农妇们一做饭，屋顶上矗立的一个个烟囱，便冒出袅袅的炊烟。

    小时候，天空刚泛起了鱼肚白，母亲就早早起床，开始往灶膛里塞第一把柴火，随着“噼里啪拉”的燃烧声，升起了瓦房上的炊烟。母亲手脚麻利地烧水做饭，她一边往灶膛传柴递草，一边拉着风箱吹火。灶膛里熊熊火焰把映红了母亲清秀的脸庞，汗水顺着她凌乱的头发流下来。如果碰上连绵的阴雨天柴火不好烧，烧柴时常常浓烟滚滚，总呛得母亲不停咳嗽，眼泪直流。还在睡梦中的我们兄妹一听到母亲拉灶台风箱的“呼啦呼啦”声，就赶紧起床，唯恐上学迟到，待洗刷完走进厨房，我看到厨房小圆桌上已经放着几个大瓷碗，盛着满满一碗碗白花花的稀饭，用筷子一搅，埋在饭粒下热乎乎的鸡蛋就搅了出来。这个时候，母亲早已匆匆吃过早饭离开家门，扛着锄头提着水桶到村口菜园去锄草浇菜了。清晨的炊烟淡雅文静，犹如一匹洁白无瑕的素绢，在枝头山雀热烈亲昵的呢喃中，相携着乡村早晨淡淡的雾霭，小小窄窄的一溜儿，一寸寸地蠕动着，一点点地长大，在山清水秀的山野里如云般轻轻飘扬。不一会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已此起彼伏升起袅袅炊烟，村庄上空顿时一片烟雾缭绕，淡淡袅袅的炊烟裹着米香挟着甜味，飘过田野，越过丛林，摇落了树叶上晶莹的露珠，唤醒劳作的人们，送来了鸡鸣犬吠，送来了一个崭新的清晨。

    中午时分，人们从田地匆匆回来，为了赶早下午继续干活，烧火时往灶膛里续加的芦蓟柴草就多，火烧得旺，饭也就做得快，烟雾也更浓烈。农家的屋顶上几乎同时飘起了炊烟，一股股浓浓的白烟从屋顶的烟囱突突冒起，炊烟被微风吹开有时一片片像树叶，一段段像白绸，有时一团团像棉花，它们形态各异，交错相融，烟是乳白色的，很轻盈绵长，如一路狂奔的马尾，翩翩起舞在郁郁葱葱的青山绿野之间，但因时间短，一会儿工夫也就消散了。学校距家不远，每天中午放学回家，远远望见家中房子上面升起的炊烟，就知道灶台下的母亲正在烧火做饭。一路上看着炊烟，似乎就闻到一股香喷喷的饭菜味道，仿佛看到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以及妈妈期盼的眼神，已是饥肠辘辘的我们也不由得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夕阳斜照，村子里的炊烟就会徐徐升起，炊烟袅袅，那是一幅醉人的黄昏美景。炊烟从屋顶的烟道里一缕缕升起来，袅娜着飘向高高的天空。那时的农村，孩子们下午放学后常常要去割兔草或到菜地浇菜，黄昏小伙伴来到田野，总是在绿草如茵的河岸边或山坡上玩捉迷藏，先痛痛快快地玩一阵，直看到群鸟归巢，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升起炊烟才敷衍了事般匆匆地割几把草，回家时仍不忘在竹篮子底放上一小块石头增加点重量好向父母交差，然后像小鸟儿一样扑棱着往家赶。傍晚的炊烟，轻盈中透露着几分闲适的味道，不快不慢，不慌不忙，从容而淡定，缥缈的炊烟从农家屋顶的烟囱里升起，越过田野，或浓或淡，一直飘向天边绚丽的彩霞，构成一幅美丽的田园画卷。抬头看看炊烟爬上山腰了，知道吃晚饭的时候到了，这时在田地里不知疲倦地忙碌了一天的人们终于可以直起腰来，长长地喘一口气了，放下手中的农活，然后荷锄牵牛而归。当家家户户飘起的炊烟最后形成一层薄薄云雾笼罩住村庄，渐渐地弥漫成一片氤氲的雾色时，就会闻到一股香甜饭菜的味道，母亲那格外甜软的亲切召唤声在在耳边适时地响起：丫头快回来，吃饭了！

    伴着乡村的炊烟，我从小丫头长大成人，走出了乡村，离开了曾经滋润过我的炊烟。如今我居住的城市早已没有袅袅的炊烟，液化气，电饭锅、微波炉已成了生活中的必备灶具。现在的乡村，人们也用上了电、煤气，虽然青山绿水依旧，炊烟却已很不容易看到了。每当踏上家乡的土地，看到蓝天白云、田野树林和缕缕炊烟，心中顿时滋生出一种亲切感。淡淡的炊烟一直飘袅在我的心灵深处，积淀着我思乡的情愫，让我在感动中寻回久违的温馨与恬静。那缕漫溢乡情的轻袅炊烟将永远定格在我的心中，永不褪色，永不消逝，随着时间的沉淀愈发美丽和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