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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热诚的人，是个不肯轻易怀疑和否定的人，是个被早年繁复动荡历练得处变不惊的人，此次一路南下，从北京而铜陵，而黄山，而千岛湖，最后鲁迅故居，西子湖畔，一路看山看水看人也看“内心”，还是看到了很多新鲜的内容，也尝到了久违的孤独的滋味。这滋味好不好呢？我觉得是好的，因为她苦闷彷徨，忧世忧身，像世纪之初那种心怀高远理想的知识分子。甚至有同学形容我一贯坚定的目光一到了南方就变得烟雨迷蒙起来。也不难解。如果我目光到了江南还依然革命者一样坚定，那我就不是个作家而是个政治家了。

 

这次南下，记忆最深的是在沈园，一入园就看到有年轻的诗人在园子里挂着的那些类似风铃的白色小木片间流连拍照，目光痴迷。我随便看了几个，那上面写满了年轻人的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沈园不大，但饱满，伤情，因为陆游和唐婉，因为他们的千古绝唱《钗头凤》，因为那曲令人扼腕的哀婉的爱情长歌。长歌当哭。毫无疑问，沈园是爱情的园林。哪怕一石一木，一亭一池，都有了婉约动人的情致。问人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人事沧桑，一把年纪的人在那块刻了字的石头前还禁不住浮想。此番心境，也只有在沈园会有。

最后一天游西湖。路线简单。苏堤漫步，花港泛舟，看到了波光中映着日光的三潭，也走过了很多曲折的游廊，看到了碧水中一簇簇的荷叶，和偶尔绽放的荷花。拿着相机拍来拍去，慢慢的，一个人就走到了后面。众多的游人中已经没有一个熟悉的影子。我有了一种被遗弃张惶。当时，我忘了登陆的码头，手机也没带，而且说不出任何一个同来者（更不用说随团的导游）的电话号码。我就像被遗弃在这岛上的一棵生物，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到何处去？后来，我随便搭上了一艘去市区的渡轮，在马路上打了辆三轮车，车夫粗短身材，有黑白相间的浓密长发，脖子上有黄橙橙的粗大链子，手指上有硕大无朋的戒指，让我感觉杭州的车夫居然也牛逼如此，简直像个艺术家了。

一上了三轮车，我才感到了一种脱离“集体”和“公共空间”的阔大自由，车子也开得潇洒，一半的路程，为躲避等红灯的排队车辆，车子几乎都在人行道上穿行，如鱼得水，左手边是各种杭城的新老建筑，而右手边就是西湖。西湖那么大，大得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不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每次外出都会有类似的差错，就像那次在云台山，我落下了相机，回来时搭上那辆满是陌生人的车，会和一个来自郑州的游客谈得那么融洽。这次在西湖，我又是一个人旁逸斜出，才因此有了这番奇特的游历。她让我觉得“生活在别处”。把眼界放宽，你才会知道“坐井观天”是多么狭隘和无趣。

其实，和这些走马观花、浮光掠影的旅游相比，我更喜欢的是漫步在黄山脚下的屯溪老街和杭州的河坊街里。那里弥漫的气息似乎更适合我。我是个俗人。喜欢随遇而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