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地带、灰色人物、灰色幽默

 许福元

读张爽的小说，不知不觉之间，就将你引导到一个地方，我称之为灰色地带。假如小说创作就题材领域而言，唱红、歌颂、赞美、褒扬，无论是历史题材还是现实题材，我们可以称之为红色地带；反腐、打黑、官场潜规则、商家内幕，可称之为黑色地带；妓女、嫖客、二奶、情妇，可称之为黄色地带。干净、单纯、透明、纯洁，可称之为绿色地带。而张爽的小说，红、黑、黄、绿都不属于，所以暂定为灰色地带。

张爽笔下的灰色地带有一块根据地，叫四倾地。所有的故事几乎都发生这里或周边。东风镇也好，西厢也好，都是城不城、乡不乡，不繁华，但也不闭塞，说不上宜居，但也不属老、少、边、穷的贫困之地。

在这种灰色地带生活着一些灰色人物，如四条是个挖煤汉子，如张生是个潦倒的小文人。他们都生活在体制外，处在社会的边缘。他们的理想并不高远，甚或简单，如四条就是要找到离家出走的媳妇，如张生最大的愿望是弄个不挣工资的作协主席干干。

灰色人物有着灰色命运。尴尬人偏遇尴尬事，倒霉事偏找倒霉蛋。四条众叛亲离，最后要动刀子；张生心灰意冷，又遭母亲病故。他们想追求人生有价值、有尊严的甚或是精神层面的东西，最后退而求其次，回归到人的生理需求，性。但是性，又有点饮鸩止渴的味道。这实际上，是人性的一种倒退。

这就提出了一个问题，作家应该关注什么？政治家有政治家的关注点，经济学家有经济学家的关注点，环保主义者有环保主义的关注点。作家关注的问题虽然和政治家、经济学家以及环保主义者关注的问题都有交集，但作家显然有自己的独特关注点。在作家关注的地带中，张爽擅长或专注或倾心或有意为之于灰色地带里的灰色人物，挖掘这些人物身上的灰色人性。人性是人类共同的话题。人性应该也是有色彩的：积极向上，自强不息，属红色；压抑愤怒，积怨报复，属黑色；沉湎色情，乐此不疲，属黄色；阳光灿烂、纯洁善美，属绿色。张爽小说中的主人公，大多是灰色的，他们浑浑沌沌，晃晃悠悠，蔫头蔫脑，四处碰壁，老是打不起精神过日子的那种陷入困境状态。他们身上的灰色故事是对灰色生活的比喻，他们之间在感情和精神上彼此伤害，每个人都感觉到自己很孤独、无聊与无助。这使我们很自然地联想到自己身边大量存在这样的人。作者心理描写很到位，有生活的烟火气味。

张爽的小说至少给我们打开一扇门，开阔了思路，原来灰色地带里有这么多灰色人物、灰色故事，灰色情感，灰色人性。张爽没有随波逐流，他坚持写别人不太注意，或别人认为不屑为的领域，这就是张爽个性化的写作。对张爽的小说，你可以不喜欢，但是，你得承认他有个性，这是难得可贵的。现在文学的氛围相对宽松，可以各抒己见。但我的感觉，作者是“哀其不幸”多，“怒其不争”的少。灰色作品也应该有亮点，但张爽小说作品亮点还不够。所谓的亮点，应该是对一种精神的坚守。如雾里开车，开着灯，但没开防雾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