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肖涛兄的一个评论:时代泥石流
(2010-01-22 22: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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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时代泥石流——读张爽短篇小说《泥石流》
肖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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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进一个老人的意识流里,张爽小说手段很不简单,且做得游刃有余。入户其内出乎其外,虚实兼备。结尾与其是泥石流,而毋宁说是回忆的意识流所积郁而终于爆发出来的虚拟假象。一种老境坍塌并毁于一旦的可能。
因为张爽能压住笔致,紧扣一个老头的思维流程来进行话语编缀,因此,顺着一些语词的痕迹,也能够看得出文本的织造过程。
【1】那里曾热闹了半个多世纪,而今终归平静。
【2】那时候老人的第二个女儿还没出嫁,老伴儿每天都穿着纤尘不染的干净衣衫利索地挪动着小脚站在院中“咕咕咕”地叫鸡喂鸡;那时他的儿子们谁也不肯离开这座院子。在某一个夏日的夕阳晚照中老人抗着锄头归来看到大榆树下满是乘凉的儿孙,他笑了。还没等放下锄头,孙子们就开始向他开了“火”:
【3】老人那时是幸福的,头和下巴永远是光光的,衣服永远浆洗得干干净净,声音有力,带着铜钟般的浑厚。
【4】老人的记忆时常叠印在老伴儿生前的一只妆奁匣子上。
【5】那对鹦鹉很快博得了全家人的青睐。
【6】这是夏天的中午,天空棉状的游云遮住了日头,投给老人和他的院落一片巨大的阴影。猫早已在老人脚旁打起了呼噜。老人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他就这样和老榆树默默而深情地交流了一个上午。谁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也绝不会有第二个人来听——所有的人都搬走了,搬出了这深深的山沟,到外面去了。外面有广阔平整的土地,有烟囱林立的工厂。在那里城市和乡村咫尺天涯,自然却不和谐。老人还住在这里,虽然老伴儿死后,整个家便应了“树倒猢狲敬”的谶语。老人最后才知道支持这个家的是老伴儿而不是自己,他在那一刻开始苍老。三女儿曾回来一次,想把他接走,老人嫌那地方远,不愿去。老人一生几乎从未想过要走出这山沟呢!
指示代词“那-这”的轮番使用,可以触摸得出隐含叙述人的言说口吻,以及小说作者操纵指挥的独家兵器。这一点当然在论述付秀莹小说时,我已经捎带着说过了。即意愿性记忆(voluntary memory))如何恰切地嵌入人物主体的心理内面,保持某种纹丝不露、如影相随的合辙同步,从来将人物的记忆画面图式打开、敞露。
打开他人的记忆,其实也是敞开他人的声音,更是倾听他人的生活经验,——一种口述声音经由小说作者声音的美学赋形和变形。小说之说,不见得都是小说家耽溺自我的特意暴露,沉湎镜像的隐私曝光,殇情绝灭的藻饰遐想。让自己不断地以各种变身言说形象,付诸于他人世界里,既是一种交往方式,也是未来小说最合理的生态前景。
这一点就有社会学、人类学的民族志手法了。归根究底也是“讲故事”、“写文化”手段的不同演变,赓续和复活再生。
动物和植物以及日常物件,皆参与了叙事进程。在张爽这个小说中,有几个小套层细节需要注意。
第一就是猫吃鹦鹉的故事。第二就是大榆树的故事。第三就是老伴匣子的故事(朱小勉《伏牛山》也有一个箱子)。第四就是老人庭院及其内部空间细节。
因此意愿性记忆本身也生发出了某种光晕感,散发着不可磨灭的美感价值。当然张爽这篇小说的表意诉求,可能与撂荒农村老人的当下处境及其与中国老龄化问题之间,有所隐形对话和有意谋和。
就我个人来说,小说写作者未必包含如此重大而艰巨、肥硕而堂皇的社会宗旨。小说仅仅贴近自己的父母、邻居以及路遇的一个老人、偶然车窗里的一瞥,未尝不能激活出更多有意思的话题。也就是说张爽这个小说甚至就是自己身边老人的某种写照。这一点做得非常扎实,压得很妥帖。
捎带补充一点,小说家比较节制的口吻,采取第三人称限知性意识流回放手法,有助于抵达隐含叙述意向。其实,文本中遍地都是的虫子与小动物,未必来自于真实生活所有,而毋宁说是作者掺杂其中的一些人为虚拟痕迹。这也是第三人称视角的弊病。若按照我个人的意思,讲述自己父母、亲人、老辈的故事,让我写,我宁愿带着一个录音机或录音笔,让他们自己来讲述。这样一来,描述少了,而讲述过了;声音原生态,活了;作者不参与,成为听者。恰是这种讲述,才更能够切近个体历史的真相。返璞归真,永远是一个不断反思小说之说的无限度进程。
但愿能与张爽形成某种心领神会的对话,以形成相互补充和修正。
(注:小说大约写在1988年,算是我的短篇处女作吧。从来没公开发表过。感谢涛兄的评论,尽管没发表过,可出版小说集时,我还是要把它放进去。这个小说原来题目是《老人 鹦鹉 猫》,放左岸时现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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