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与梦境

张爽

模糊。中考第三天了。眼镜也摘了三天。准备就这样摘下去。不再戴了。昨天和女儿出去吃饭，她说，我摘了眼镜，看着都是模糊的。我不知自己摘了眼镜，她看着模糊什么。但我喜欢模糊这个词。小说，尤其短篇，模糊很关键，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模糊的精确”。毕飞宇说，短篇要有“诗性的语言”，要开阔的精微，飞动的静穆、斑斓的单纯，要似是而非，似非而是，要一加一不等于二。那种过于写实的短篇，最没有味道。味道很关键。味道的关键在于模糊。词与物的模糊。场景的模糊。人物的不确定性。

写作。写作应该是极端的自我行为。是沉溺。是孤独。是望“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写作时，人是极端自私的。他只服务于自己的内心。服务于艺术。场景和人物。我一直怀疑博客中所谓的写作。怀疑那种鲜衣怒马和花团锦簇的热闹。热闹固然可让人摆脱孤寂之感，但这样的作品，注定会流于平庸！

现实。现实中的我，很焦虑。夏天。火热的夏天。让人不知所以的夏天啊。让人坐不下来的夏天，让人无法处置灵魂的夏天。夏天是腻味的。夏天是欲望的。肉体和灵魂！肉体和灵魂的交织与分离。还有嫉妒。有不平。所有的不良情绪。很真实。毒太阳下，无遮无拦。

梦境。照例还在做梦。梦是超现实的。梦中见到了老白。他推一辆车。推不动。我接过来，健步如飞地推着走了，奔跑。飞一样。接下来就是超现实了。像侏罗纪。有很大的爬行动物，张着嘴。我们就和那些动物斗。还有海。有山川。墙壁。惊险刺激。恐怖。恐怖！

梦是不可复述的。可那个梦还记得。几个月前，做过一个梦。是一个典型“在路上”的梦。我在走。不知到什么地方去。碰见一群人。很有意思的人。还有几个孩子。孩子脸上都是苦焦和茫然的。后来才知道，孩子是被这些人拐卖的。后来孩子就消失了。我已然深处险境。他们冲我笑。说：你跑不了的。我们是同伙。和我们走一起就是同伙。就找机会逃跑，找机会报警。但他们警告。如果我报警，他们就会都指认我。指认我是他们的“头”。我没有报警，但警察却来了。有如神兵天降。我们都被抓起来了。在看守所，我忽然想起离家时带的手机，手机是3G，高科技，我期待家人通过“定位”，来拯救我。拯救一颗平淡痛苦的灵魂。然而拯救没有实施。我醒了。

男人。有一对父子。父亲很老了，快80了。母亲过世了，父亲就和儿子过。父亲当然是孤独的。有一天儿子就开车带着父亲去了一个地方。父亲回来对儿子说：我不行了，弄不动了。这让我想起朱文的《我爱美元》，离异的父亲去找儿子，儿子领他去找“小姐”。当时，朱文的小说引来了热议。嘲骂声四起。今天，再次听到这个父与子的故事，这男人的故事。我竟很感动！儿子说了一句话，一句大实话：“都是男人嘛。”父亲再老，也是个男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欲望。与之相对的，是另一个流行山村的粗野笑话，是说一个男人一辈子没见过女人，临死发出了“莎士比亚”的感叹，那感叹，其实并不可笑，非但不可笑，还震天动地，振聋发聩！天地阴阳，人分男女。爱欲是人基本的欲望。有欲望而不可得，是不人道的，是不人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