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8/middle/5f822168hb633f2398d17&690    郑天心跟随几位市里领导，登上草原列，踏上了去承德考察的旅途。

忙了大半年城市建设总体战，难得有点空闲时间出去轻松轻松。忙里抽闲，出去考察学习、旅游观光对累了一年的市长来说不为过分。现在的市长也真不好当，城市发展的快节奏，有多少个市长也不够用，就是不要政绩，你眼看着临近城市在快速发展变化，你不抓紧干都不中。郑天心也替自己的主子累，他有心想帮点忙，可身为秘书，知道自己的身份、位置和分量。

要不是得幸于这秘书身份，沾领导可以带随从的光，郑天心也不会有这次出游的机会。

这一行考察队伍一半以上是领导头衔，一半以下则是随从和工作人员。郑天心是属于这一半以下，即不管钱，也不管事，又不操心，更不费力，跟帮唱影、打哈哈凑趣当中的一员，这个层次的人在这样的氛围中是最不被人注意的，这个时候，不用因为领导好忌去挖空心思，张张罗罗，跑前跑后，你只要服务好一个人，就万事大吉。何况，象现在这个时候，领导在外面消遣娱乐，很难看到他们有这样好的脾气和温和的态度；对郑天心来说，这比在任何时候都轻松自由。郑天心深知自己在单位的时候，处于首脑机关这个特殊的环境和岗位，在领导群聚的环境里，不得不绷紧脑筋，小心翼翼，身心脑、口眼耳步调一致，时时事事处处都要想在前，做在前，跟在后，不多言。眼下，这个时候，他的“主子”对他完全放松，他可以安然无恙，天下太平。

主人们还没到场，铁路分局的头头脑脑和旅游公司的经理早已在车站等候，不用说，车上地上都会安排得周周到到完完全全。

傍晚上车，已经通知这些领导不要在下面吃饭，晚饭在餐车上安排妥当。这些人上车，也给这趟列车餐车一次显露伸手的机会。在火车上安排酒宴，按其标准达到的丰盛程度，也体现了这些头头脑脑在这个城市里的显赫地位。

站长，段长，车长都在站台上迎候。他们这一行十三个人，分四个包厢，每个包厢四个人，这样就有一个包厢只能住一个人。

车长跟几个工作人员跑前跑后总算是安顿好了各自位置。这时，餐车主任过来，请各位领导用餐。好在是在旅客用完餐以后，这些人占了快有半个餐车的位置，好不热闹，

火车上用餐没有时间约束，时间对大伙都是公平的，心态也都一样，人多坐在一起，这个时候酒最能派上用场，不喝酒还能干什么呢。领导们这个时候也都真正轻松下来，喝起酒也有劲头，几个头头脑脑推杯换盏，痛快淋漓，好个开心热闹，这些陪同者更不用说了，让喝就喝，让表现就表现，把展示酒量当作能力表现的一次最佳显露。直到很晚，餐车上只剩下服务员和大师傅，这些人还在兴头。

郑天心早就吃完下了桌，回到包厢，这个场面显不着他，但也实足地表现了一把，酒在他身体里提前开始折腾已经使他支撑不住，还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他也不象平时在家遇到这个场面，不是在桌上尴尬地陪着，再不就是在外面或车里傻等。即便在外面等着，也比在桌上硬撑着难受强得多。郑天心最http://s2/middle/5f822168hb633febb8d01&690不情愿参加的就是这样的场面，知道自己是多余的人，可有时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陪。一遇这样的场面，他是能躲就躲，能推就推，能跑就跑，实在躲不了推不掉跑不了他也就干没辙。

这些领导饭也没吃就下了桌，回到包厢，借着酒劲，有雅兴的领导要玩“四一四”，有人陪着，也有看热闹的。刚开始，郑天心还凑在一旁，像模像样地看了一会儿热闹，在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的境况过去之后，郑天心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时候，才回到那一个人住的包厢里休息。其实，他早就想离开那个不属于他的场面。

郑天心难得有这样安逸轻松的时候，躺在柔软舒适的包厢软卧上，真是少有的放松，真是难得的安逸，居然还是自己一人独占包厢，他不禁偷偷一乐，此时这个似乎是特殊的待遇在别人眼里已经是多余的环境，只能留给多余的人享受了，郑天心怎能不沾沾自喜。

以前，郑天心也有公出的机会，不可能有资格和条件坐软卧。可在硬卧车厢，他最怕的是晚上时间。郑天心和别人不一样，觉轻，睡眠又少，换个环境，很难适应。硬卧车一到晚上十点就息灯，可郑天心在家里都是十一二点以后才睡觉，这么早就躺在黑暗中，又是轰轰隆隆火车的颠簸声，很难让他入睡，卧铺给他享用，纯是多余，有时他真不情愿花这个冤枉钱得不偿失活遭这份罪，莫不如到大车厢里坐硬座，看一夜书，虽然累点，但和在卧车里受那份“洋罪”是一样的效果。郑天心还真有过几次出差这样“二”过。

时下，有了这个条件，和他在家时一样，甚至比在家时还要自由舒适，自己占据一个包厢，他可以随便打开床头上的小灯，翻出随身带来的一本书或是一本杂志，慢慢地读来；时不时还可以合上书，闭目静思一会儿……其实，他什么也不想去想，只是听火车前进时车轮发出有节奏的滚动声音，似乎在敲打他那静下来的心扉，让那些眼巴前的事情一幕一幕从脑海里翻过来、倒过去……

郑天心回想起那天送站，在站前出租车上捡到那个包，引来一场邂逅，那次赴宴，那次见面，那个不明不暗的掩饰……和回来后心里的萌动……。这几天里，郑天心老是被一种情绪所缠绕，并由不得他不忍心放下它，身心不由自主地受之于它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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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不是对我有了意思？我是不是也喜欢上她了？……”郑天心敢承认，但他不敢接受，可又放不下。郑天心从来没有这样认认真真连续几天去想一个人。

“——她对我的影响，为什么这样强烈？……是因为她的美貌？她的身份？她成熟的娴雅和独特的个性？……”郑天心仔仔细细地在心里勾画那个醒目的形象。

“——她对我的吸引力为什么超过我任何一个时候所接触的女人？……”郑天心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夜幕中，一份深刻的忧郁占据了郑天心整个心灵，使他陷入沉思之中。

他很矛盾，也很茫然，他该不该有这种想法？他敢不敢审视自己？他知道，那次和她相遇以后，他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回家……然而，一回到家里，面对他那温暖平静的家，面对体贴入微的妻子，面对他的信仰和他一生苦苦追求的事业，那荡漾起来的激情，立即就被按了下去，眼前老是漂浮着一团模糊不清的幻影，幻影常常变成恶魔，向他伸出利爪。

……

——他与妻结婚十多年了，他幸福吗？

他敢面对这个现实，但他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妻的体贴，温顺，贤慧，痴情，谦让……是的，她是一个典型的贤妻良母，是一个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好女人，郑天心在妻身边生活，他是幸福的。那么，他们有感情吗？他的灵魂深处曾为妻产生过爱的火花、爱的激情吗？郑天心清楚他与妻的结合是在他感情最迷茫、最失落的时候，凭着一个好心人的介绍和两家父母、姐妹兄长之言而拍板定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当婚的与当嫁的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不问爱情简单捏合在一起，成了夫妻。后来，他才感觉到，他们的婚姻，他们的结合，只是对传统生活、对伦理道德观念的附和、投降，只是三纲五常规范的那种夫妻关系，他们之间缺乏相互的了解和共识。结婚以后，他们的日子虽然过得也很和顺、平静、正常，然而，绝不是美满，绝不是真正的美满婚姻。美满的婚姻应该有，但必须有真正的爱！

——他爱妻子吗？他真的爱她吗？

他不敢说不。但他也从来没有在心里承认过这是真爱，他的灵魂深处从来没有为妻产生过不可遏止的奔流和沸涌。他对她虽有感情，却不是爱情，不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爱情之爱，他们虽然是真正的夫妻，但不是爱情天平上的两个砝码，他对她，只是出于一种责任和义务——­对母亲，对孩子，对家庭，对事业，对名誉，对道德等等诸方面因素的责任和义务，这种责任和义务不敢与真爱对峙。http://s15/middle/5f822168hb6341258791e&690

——难道是他错了吗？难道是她错了吗？

郑天心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他不但不敢面对她，连偷偷地面对他自己都有些胆怯。他虽然大彻大悟，但他曾经有过的那些苦恼、彷徨以及沉思后的彻悟，却一直埋藏在心里，他不愿对任何人袒露、倾吐，他只是虚情假意地欺骗自己。

爱情产生于错误，郑天心以为自己一贯正确，因此，爱情便一直离他远去；现在，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爱情还会降临吗？面对犯错误，不同的心理状态，是上帝给予的不同提醒。为什么是不同提醒？难道人对上帝来说是不同的吗？

郑天心一贯冷漠地认为，一个人的爱情与婚姻，是非常私人化的事情，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身处爱情或婚姻境况中的人，个中悲喜甘苦，犹如涉春江之水的鹅鸭，冷暖唯有自知；更有聪明人把爱情与婚姻比作脚上的鞋，合适与否，舒适与否，只有他自己的脚最清楚。因此，此类事情，倘若面对二三知已，或可言之，或可信之，但当事人收获的，往往却是隔靴搔痒的安慰，或言不由衷的赞美……而这与一个人的爱情和婚姻又有什么关系呢？

世风下人们常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在郑天心这里，这话也常灌满耳根。他也半清不清的知道，就那种密不透风的婚姻来说，此话是真理，爱情在其中真是要被活埋致死的；可他又十分清楚，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爱情虽然已经死去，但婚姻仍不能解除，这时的婚姻便成了一座内有尸体的坟墓，尸体会继续腐烂，败坏固守其旁的人的精神健康。

郑天心常常抱怨，人真是什么都能习惯，甚至能习惯和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生活一辈子；习惯真是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甚至能使夫妇两人的面容也渐渐变得相似。

郑天心想起了莎士比亚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讨老婆和上绞架都是命中注定的。”

路是自己走的，婚姻是自己选择的，自己的爱情和婚姻只与自己有关，与别人无关。郑天心也看到过，那些津津乐道于自己爱情的幸福或婚姻的美满，常常是爱情或婚姻正在走下坡路的征兆。世界上最大的赌博，莫过于婚姻。这婚姻究竟是福是祸？是优是汰？是盈是亏？只有熬到最后才能揭开牌底之谜，这其中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穷穷富富，苦熬苦盼，都不过是一个扑朔迷离的过程。

烈士殉国，教士殉道，恋人殉情，说到底是一个意思，同一种率直，同一种壮烈。

……

——当郑天心的心开始为一个人燃烧的时候，他便是这天底下最幸运又是最痛苦的人了？

——是谁给予了他从未经历过的这一切，让他知道，生命真是上帝了不起的杰作？

——爱真的是让人成为人，使你懂得了爱，你成人的机缘就到了？

——难道，这真是上苍在冥冥之中降恩于他吗？

……

列车的颠簸和郑天心胡思乱想的情绪绞织在一起，使他在懵懂之中竟不知是车在动还是他的心在动。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睡着了。http://s7/middle/5f822168hb63416b28da6&690

            （摘自博主长篇小说《秋韵犹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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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