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桂林往南出城22公里处有一小镇叫良丰,这里往南距我家所在的雁山街两公里多,再往南是白沙、阳朔……。以前这条路不像现在笔直地从良丰的西侧通过,而是在镇前往东拐一个大弯,通过一座三十多米长的钢架桥,绕过良丰后往南延伸。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前期,我从六塘镇的清真小学转学到了良丰小学。
每天中午我吃完从家里带来的饭菜,就在学校四周闲逛。刚开始对环境还不熟悉,不敢乱走,顶多来到学校北面不远的这座钢架桥旁便止步了。桥面与两侧的路面是一样平的,那时的货运及客运还不发达,好几分钟甚至十几二十分钟才有一辆汽车通过。当有车驶到桥上时,可看见汽车在轻微地上下晃动,车走远了,钢架桥发出的“哐啷哐啷”声还要持续一会儿,非常令人兴奋。我站在桥旁,耐心地等待着,迎来一辆,送走一辆。
一天我正看得起劲,一位比我大一些的同学说:“嗨,我们到桥架上去吃舒服吧!”我问:“什么叫吃舒服?”他说:“在桥架上躺着,汽车过桥时全身一摇一摇的,那个味道呀,舒服极了。”他领着我从桥头小心翼翼地沿着钢铁的架子爬了下去,他很快就到了桥下的中间,我还在距桥头不远处东张西望地观看错纵相交的角铁钢条。他大声地朝我说:“听到汽车响啦,快到我这里来,中间要比两旁更加舒服哦。”我爬到他身旁,像他那样抓紧钢条把身子躺下。
汽车的“呜呜”声夹着喇叭的“嘟嘟”声走近了,桥架渐渐晃动起来,大概是车子已开上桥面。接着,桥架开始上下摇动,并且摇的强度越来越大,周围“哐啷哐啷”的声音也更加响亮,我也由兴奋变得紧张起来,双手把钢条死死地抓牢。看一眼身旁的同伴,他微眯双眼,任其颠簸,一副逍遥自在的样子,顿时我也有了胆气,心境平和下来。汽车和桥架的响声弱了、停了,一切慢慢地静了下来。我体会到了这的确是有生以来最舒适惬意的美事。
忽然,同伴讲了一句“不好,文老师来了。”一下子就不见了他的身影。我没理会他说的什么,还躺着沉浸在刚才的欢乐之中,盼望下一辆汽车快点开来。
桥头文老师的叫声打破了我的美梦:“你是良丰小学的学生吧,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小小心心地上来吧。”我如实作了回答,爬到桥头时,他把我拉上了路面。
下午放学前全校的集会上,校长严肃地重申了不许爬到桥架上的校规,对我的行为作通报批评,由于我不知此校规且是初犯,免于记过处分。
有个家从良丰搬到雁山叫友庆的同学,在良丰的亲属家吃午饭,下午放学同我们一道步行回雁山。在路上我问他爬到桥上吃过舒服没有?
他说爬过多次,太好玩了,没有几个男孩子未爬过的。我问桥下水深吗?他说水不算深,但水中有许多大石头,跌下去真不得了。我又问有人不小心从桥架上掉下去过吗?他说没有,学校规定不许爬,是因为一次有个同学在汽车已行到桥上,桥架摇得很厉害,他还要从旁边往中间爬,结果大叫一声,差点儿跌下去,幸好身旁的同学眼明手快地拉住了,学校便以此为戒。以后仅是偶尔有人去爬,要爬得有人放哨,不要让老师和多嘴的女生发现。我说今天还不过瘾,过两天你给我放哨再爬一次,友庆说到时再讲吧。
几天来我对再爬一次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多次催促友庆实施,可他不是说下雨路滑不能爬,就说亲戚家有事走不脱。终于有一天他到亲戚家一吃完午饭就赶到了桥边。他站在高处四下瞭望,我则小心往下爬到了桥架的中央。
友庆没到的时候,一辆又一辆汽车或往南或往北开来开去热闹得很,这会儿我在桥架上躺了好久,一直没听到汽车的喇叭声。正在担心友庆是否还在为我放哨的时候,从桥上传来了他的声音:“你莫慌,要抓牢哦。我一直在帮你看着呢,车子马上就会来的。”
“嘟嘟——”“呜呜呜——”,汽车来了。本来才过去十多天,却好像离去了一年之久的甜甜滋味又来到了。桥上的车似乎没有间断,桥架上的我上下摆动的幅度比前次大多了,汽车喇叭的叫声、发动机的哄鸣声和桥架发出的“锵锵”声简直是震耳欲聋。我想:这威武的气势,也许跟解放军叔叔在陆地上开坦克,在天上开飞机,在大海上驾军舰,恐怕差的不太远了吧?我稳稳地抓住角铁和钢条,深深地呼吸着,尽情地享受着。
汽车都远远地驶去,四周恢复了平静。友庆喊道:“过够瘾了吧?快上来,离上课的时间不久了,被发现就不好搞啦!”刚动身往旁边爬到时候,汽车声又来了,我立即停下躺稳,再次领受两辆汽车开过桥时给予的恩赐,摇呀摇,舒服啊,太舒服了。幸好此次行动没给老师和同学发现,我们平安地回到了教室。此后,我们没再干这样的事。
友庆至今一直是我的好友,去年我们一起回忆了在钢架桥上吃舒服的往事,两人哈哈大笑地说:“用如今的话说是挺刺激的。那时岂止是顽皮,是十足的顽劣。回想起来是在玩非常危险的游戏。在那文化、娱乐匮乏的年代,真是不可不为,不可再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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