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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柺

(2016-12-12 11:59:56)
修柺

          明天是大舅的丧葬日,按照关中农村的习俗,今晚要举办入殓仪式。其内容是,给其穿上寿衣、裹上崭新的被褥,再将其生前用品,如眼镜、手表之类放入棺材中,以备在另一个世界继续使用。趁众人不备,我将大舅生前用过的一枝柺放在其腋下,然后盖上被子。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孰料被母亲发现,狠狠地教训我;“你这个不懂事的东西,你大舅腿瘸了半辈子,你还不念他可怜,你让他带上柺,你是想叫他下辈子还当瘸子?”几位舅舅也责怪我,都说我心太狠。二舅还把柺狠狠地摔在地上。可是,谁能理解我此时的心情。我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深知自己犯了众怒,不再争执。抚摸着大舅的这件遗物,我想起两月前,大舅托我修柺的事。
         两月前,大舅被确诊为晚期胃癌。医生给编了个善良的谎言,说他只是一般胃病,在医院治疗几天,再回家疗养一段时间,就会好转。大舅对其深信不疑。这天,我去医院探望。想到我最亲近的大舅不久于人世,我的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但为了大舅能开心的度过残日,我尽力克制,没让眼泪流出,还强装笑颜,一个劲儿地给大舅宽心。记得那天,我们舅甥俩谈得很投机,竟然不知不觉忘了大舅是一个不久于人世的病人。临别时,大舅托付我一件事,让我把他的柺给修一下,他病好后还指望架着这枝柺行走。大舅的话,勾起了我的记忆。我想起一年前,大舅因胃部不适到县城看病,就住在我家。临回家时,大舅托付我一件事,让我找个电焊铺子,把他的柺给焊一下。我这才注意到,大舅的这枝柺因为年久失修,底部已经开裂,用铁丝扎着。我深知柺对于残疾人意味着什么,简直就是其另一条腿。大舅十多年前,因不明原因的腿疼,落下残疾,柺帮了大舅的忙,自不必说。我没有推辞,当场就答应了。恰在这时,我接到一个电话,是客户打来的,要我立即出车。晚上,当我回家时,大舅已先行离开,修柺的事,暂时搁浅。现在,大舅又提到修柺的事。而且是在他生命即将落幕之时,柺对其已经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和去年相比,柺是更加破败不堪。底部约半米开外已不见了踪迹许是已经断裂。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竹棍,两者用铁丝捆扎在一起。危险系数明显增大。一旦竹棍折断,大舅便会重重地摔在地上,造成二次伤害。我很难想象,一年多来,大舅是怎样驾着这枝破柺小心翼翼的走过来。个中的辛酸可想而知。为了弥补我去年的遗憾,我决计竭尽全力完成任务。便没敢怠慢,当时就去了电焊铺子,得知我是为舅舅修柺,电焊师傅连连夸我孝顺。接着挑最好的材料、用最好的焊条,总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柺给修好。并且开玩笑地说,这柺让你舅三十年都用不坏,我心里一阵酸楚,但我宁肯相信电焊师傅的吉言得以实现。
         柺修好了,可是我的可怜的大舅愣是没用上一次。他因为病情恶化,很快就去了另一个世界。现实生活中,我们每天为名忙、为利忙,却不知不觉忽略了亲情。等到我们醒悟的时候却发现悔之已晚。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在这方面上苍是吝啬的,是不给我们多余的机会的。假如第一次我推脱了别的事情,专心致志的为大舅修柺,也不会有今天的遗憾。我真希望如母亲所说的那样,大舅在另一世界里,一定生活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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