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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米高空上的邂逅

(2010-04-16 19:4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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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咚

邂逅

情感

分类: 旧作

    坐深航的航班从南宁回上海,过安检的时候隐约看到一位穿了黄色袈沙的僧人,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出家人现在也坐飞机了啊。稍一感叹,并未细看。待上了飞机,找到自己靠走道的座位,同一排靠窗的位置上,俨然已端坐着刚才见到的那位僧人,心里很是意外,看他正襟危坐,并未在意我的到来,也就悄然坐下,抽出杂志看了起来。

    我与僧人中间隔着的位置空着。僧人业已年愈古稀,新长出的极短的头发几乎全白。很瘦,身材晰长,戴了一副阔边眼镜,镜片的中间有一大约只比眼睛大一点的圆圈,厚度剧增,很有一点老眼昏花的味道。一眼看去虽不是目光炯炯神采奕奕的得道高僧的模样,却也慈眉善目,一如家中老者,并不给人以出家人的距离感。他显然有点紧张,一只深色相当新的方正硬朗的薄皮箱放在座位前,黄色的布背包放在小桌板上,双手也放在小桌板上,握着一串短短的念珠,手背上已密布了褐色的老人斑。他微眯着眼,口中无声地念念有词,数念珠的速度可以用飞快来形容。

    起飞前空姐照例来巡查,请他收起小桌板,他惶然起来,似是不知该把黄布包放在哪里,空姐请他把包放在中间空着的座位上,他犹豫片刻,终于理清了思路似的,把包放在膝前的皮箱上,空姐替他扣上安全带,并告诉他解开的方法,他又惶然起来,大概没有听懂空姐的话,紧张地朝我看过来。我对他微微一笑,把自己的安全带解开又扣上向他示意,他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我搞不清他是否明白了,或是否要表达什么,他稍一犹豫,终于什么也没有说,正一正坐姿,又开始快速地数起手中的念珠来。

    飞机在跑道前滞留了好一会才起飞。僧人非常紧张,念珠已套在手腕上,双手紧紧地握着皮箱的提手,不时朝窗外望去,直至飞机已稳稳地飞行在云层上,他才放松下来,又开始数念珠,只见嘴角开合,却听不到念的是什么。

    空姐送餐的时候,双手给他送上一份特别的素餐,他当然地没有听明白空姐对素餐的解释,自顾打开所有东西查看。我因受了空姐的委托要关照他,就静静地看着他有没有要帮忙的。那双老人的手总是微微颤抖着翻检中餐和点心及水果,查看完毕,露出满意的神色,拿出装了刀叉的塑料袋,翻了几下也打不开,终于把它递给我,我细心地打开袋子,送还给他,他很坦然地接过,自顾吃起来。

    饭后我把中间位置上的杂志抽出来看,他表示出很大的兴趣,却不言语。我只翻看了其中几篇文章就把杂志放回去,他立即把杂志抽走,并把眼镜摘下,把杂志几乎贴在脸上看起来。我忽然恶作剧地想,他会不会是在看彩页里的美女广告,怕我看到所以才贴那么近地看啊?我把背伸直了靠在靠背上,闭上眼睛,禁不住为自己的想法绽放了一个满满的微笑。

    他看完杂志,仿佛一下子就适应了飞行,侧过头问我:“你是哪里人?”

    是我们第一次开始交谈。他的口音很特别,没有明显的特征,最起码不是南宁味或上海味的普通话,但也不是标准的普通话。加上他上了年纪,口齿很不清晰,听力也不是很好,我们的交谈一始就显得相当困难。

    我告诉他我是南宁人。

    他于是问我家住在哪条街。

    我重复了三遍我的回答,他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我是不是在上海工作,我说是的。

    出于礼貌我也想问问他是哪里人,为什么会出远门。但我生怕犯了他出家人的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侧了侧身,再次问我家住南宁的哪条街,看来若不明了是不会甘心的了。我再次一字一顿地说出路名,他重复了几遍,直至我点头表示他说对了。他很遗憾地说不知道这条街在什么地方。我说在星湖电影院附近,他摇头表示不知,我又说梦之岛,他仍摇头。我只好说在民族广场附近,他终于很高兴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我禁不住笑了。

    “我也在南宁生活,是到上海化斋的。”他主动告诉我。

    我有点讶异。但我既不知道南宁有什么样的寺院还住着僧人,也想象不出来他坐了飞机到上海将如何化斋,所以一时语塞,竞不知如何应答才好。

    他仿佛兴致很高,告诉我他在上海要去的地方,我猜大概也应是一个寺院,但他的言辞并不十分清晰,我确认自己没能明白。他很着急,一再地重复,我依然茫然不解。他有点不可思议的样子,一再地说:“很有名的呀。”

    我很为自己的无知抱歉。幸好这时广播响起来,说已将到上海,要扣好安全带等等。空姐也走过来告诉他飞机停稳后不要急着走,她会带他下飞机。他又茫然起来,求救地看着我。我把空姐的话重复给他听,他赶紧点头。空姐如释重负地向我道谢。其实我的声音并不比空姐的大,说的话也不比空姐的更浅显易懂,所以我也在怀疑他是否真的听懂了我的话。大概他是对我有了一份信任,我说话的时候他可以比较放松地去听和理解。

    他收起小桌板,手仍微微地抖着,但已相当敏捷。然后拿起黄布袋,把挎带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小心地把它放在了空着的位置上。他很满意地正了正坐姿,甚至跷起二朗腿,大概是膝盖前的箱子挡着不很舒服,他将双腿稍微向中间侧了侧。

    他稍稍倾过身,问我有没有人来接。

    我回答说有的。

    他又说:“如果没有,就坐我的车子吧。”

    有车子来接他或者说他有车子,这话他说出来我并不意外,好象早有预料,不禁微笑起来。

    我向他道谢,并说不必了有人接我。

    他于是问我到上海的什么地方。

    我说浦东。

    他又说:“浦东很远哪。你如果是打车的,就还是坐我的车子吧,打车很贵的。”

    我心里一热,这哪里象个僧人啊,分明是家中的长者嘛。他的身份变得模糊。也许是因为我很少接触出家人,不知道他们的生活现在已经这般入世,由他的身份引起的拘谨和生分,渐渐淡了。

    我再次向他道谢。

    这时飞机盘旋而飞,有些胸闷。他往窗外看,忽然回过头兴奋地说:“看到了,看到了,看到城市了!”孩童一般欢笑着。

    我受到他的感染,不禁也微笑起来。

    他怕我不相信似的,将身子一侧,示意我看窗外。

    我探头看了看,说,是啊就要到了。

    他又急急地问:“这些是房屋里的灯吧?”

    这时窗下的灯已密若星河,大城市的热闹与喧嚣迎面扑来。一刹那间远离故土的淡淡伤感和着又见亲人的隐隐甜蜜,让我坠入一种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中,淡淡泪涌上眼角。

    还好,他象孩童一般整个人都趴在窗上出神地看着巨大的夜上海。

    飞机刚一停稳,大多数人都迫不及待地取了行李站在走道上等着开门。

    他将黄布包稳稳地抱在怀中,不解地问我:“我们是不是真的已经到了?”

    我笑说是的。

    “那他们为什么还不走?”

    当我告诉他门还未开,他又笑了,非常单纯而开心地笑着,脸颊上闪闪发光。我对他说,空姐呆会会来帮助他。他点点头。

    人群开始移动,我说我先走了,再见。

    这次他显然是听得十分清楚和肯定,他朝我挥挥手,然后收起目光,开始数手中的念珠,神情祥和宁静,一如我心目中想象的高僧的样子。

    走到舱门我再回望,他已隐在座椅中。

    一万米高空中的邂逅啊!

    我深深吸一口气,朝暮色中的上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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