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是瑞典语语言课程的最后一课。

    按照惯例，会有些象座谈一样的节目，放着音乐，大家喝着咖啡吃着点心，同学给老师送花或是一些留作纪念的小物件，同学与老师，同学与同学拍拍照，大家讲讲暑假的计划。不过这既然是最后一课，应该还讲讲将来的打算吧，因为大家拿到证书，可以申请大学了。

    去上课前我一直这样想着，一边努力地读着厚厚的小说《移民者》。课程计划里写着，今天的内容是全班人一起讲这本小说。我直到要出门才看完小说的。一路上开始想如何表述小说的内容，也有些忐忑：最后一课会是什么样子呢？将会有什么是留给我长久的记忆的呢？

    到教室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特别。没有同学出来组织大家集资给老师买花，老师进来照例很热情地跟大家打招呼，但是并没有带咖啡壶或者点心进来，反而拿出一个镶了蓝色石头的精致小银壶，银壶里放着与石头颜色相同的小纸条。老师给每人发了一张小纸条，让我们把各自的名字写上去，再把小纸条卷成小纸筒，放回银壶里。

    然后就开始上课。先是请一位同学抽出一张纸条，纸条上正是我的名字。同学开始向我提一个关于小说的问题。

    小说是讲19世纪中期一百多万瑞典人移民到美国的故事，从移民前的生活说起，到他们在美国的生活和他们与瑞典亲人的联系。一个系列共四本小说，我们看的这本是第一本，描述了第一批移民者如何计划移民和如何在海上渡过了艰难的十个星期。

    全班都安静着看她，她想了想，问我：“他们为什么要移民到美国？”

    等她问完，全班开始安静地转而看着我。我有点紧张。

    略加思索，我从19世纪中期瑞典的农业社会讲起，看天吃饭的农民遇到连年非涝即旱，生活非常艰苦。适逢美国有大量闲田需要劳力来耕种，所以发了很多传单宣传美国的好。还有当时的阶级压迫和宗教不自由，让很多人都希望有一个新的生活。这样大家就抱着对更好生活的向往，漂洋过海去寻找一个一切都不确定的梦想。

    讲完后轮到我提问。我抽了一个名字，也想了想，说：“移民者们坐了一艘双桅帆船启程，请描述一下该船。”

    回答的同学是一个即将到大学学习声乐的男生，他很形象地把那艘小帆船形容了一遍，由于对船的专有名词大家不是很明白，老师给我们一一作解释，气氛开始轻松自然起来。男生的问题是请介绍一下其中一位主要人物。

    就这样问题一个一个的传，有答得不完整的其他人补充，有答不上或答得不好的，老师会另提一个相当的问题当是给多一个机会，还有问题问得不好的，老师也让换一个再问。课堂又活跃起来。我时不时想起这是最后一堂课了，好象也没什么特别的。

    等全班都讲完，老师笑说大家都记得很多的细节啊。真是的，经过这么一问一答的，才发现大家其实真的都吃透了小说，讨论过后那些细节恐怕都不再容易忘记了。

    老师接着放了一首歌，ABBA的，描写船上一对夫妻以为到了生离死别时刻的情感。歌声婉转悠扬，我虽然未完全听懂，但已被音律所感动。老师关上录音机，重复了几句歌词，那一刹她的眼眶红了，脸也泛起红晕。她的蓝绿色的眼睛与同色的围巾相辉映着，给人以强烈的色彩印象。我的心怦然跳动，这一印象大概就代表了最后一课，让我铭记这些永远不能回转的记忆吧。

    老师接着说，我们的课程到今天就结束了。非常感谢大家。我从你们身上也同样学到很多东西，欢迎大家以后写写邮件保持联系，我会很高兴听到你们的新消息。说到这里，她的眼再次不能抑制地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她说最后送一首诗给大家。

    她背着手朗诵着诗歌，眼中泛着泪光。

    一股暖流从我心底涌起。她的课程，每学期都会周而复始地进行吧，她怎么会这样动容，在每一次学期结束，为我们这些只与她相处四个月的学生，如果她不曾用心地爱着我们每一个人？教师只是她的职业，而她向它倾注了自己的心血和感情，耕耘着，收获着，享受着自己的付出不必求回报，这又是一种怎样幸福的人生？

    我忽然明白了这样一种以爱别人的方式来爱自己的生活态度，心里充满了钦佩和感激。她对我们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同学，只有很单纯的爱和给予。我是何其幸运能遇到这样的老师，我学到的不仅只是语言和知识，更是这份无国界的无私的爱。

    每个同学与老师拥抱告别，有感谢有祝福，有笑有泪。虽然没有鲜花或是纪念品，但我不会忘记这最后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