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鉨印赋
三余草堂
有幸拜读莫老先生《鉩文印典》，佩服其学识才情。先生在杭师大美术学院执教多年，深知古鉩印之珍贵，潜心十数年，收集整理，著录辨释。悉心研究，广受博取，信可以编诸印典，宏善济之略；诚宜兮昭示後学，立垂世之誉。懃力功力巨大，新证新识众多，是一部收罗广富，引注详实，内容比较完备的高端工具书，对文字学界和篆刻学界做出不朽贡献。独有之识，铭在群心；奋编之德，至久难忘，特作中国鉨印赋以贺，其辞曰：
夫印学渊邃，古鉨殷宗。内涵丰富，勋著鼎钟。以方寸宏开大美，为先民社交信凭。试想太古之始，天地浑冥。辟开混沌，乾坤列生。握乾步，运坤灵。野宿穴居，何尝有欺；筚路蓝缕，不为奸佞。逮乎结绳记事，乃有相疑淫径。而有伏羲画卦，人文乃兴。图画刻符，摹物象应。但推尧舜之世，尚无纪事符称。逮至商周之时，乃现卜辞甲骨。以刀笔而显契刻之美，假龟筮以问诸事吉贞。筑模翻范，烈火金镕。狞历雄峻，雕镌峻雄。力超自然之美，诚敬睿圣之铜。自起五帝，始有书契；逮至三王，乃有印凭。俗化雕文，而识诈伪；咸来画字，以检奸萌。故置封泥，以作真伪之志；更琢玺印，乃鉴官职之行。千年印史，相承一脉。万代刀法，继有传承也。
洎于秦皇一统，皇帝至尊，用玉做璽，彰显贵珍。於是百官避讳，不用璽字。士庶百姓，皆以印名。漢承秦制，印入休祯。於是漢祚八百年，印章流通甚廣。斯时自有符契，後世稱為印章。逮后天下一家，黔首康定，刻金乐石，以著炜煌。官威私信，情切庙堂。制玉匠巧，珉石工良。印作有设，是刻是铭。贞符天步（），宠命声荣。琢磨雕契，烂漫多情。能者至极，奇趣偶然而得；茂衍疏淡，创垂累世不穷，乃有玺印之大观焉。
玺文印典，先秦古徵。宜用阴阳两法，了然黑白分明；而从聚散相依，犹自玄微隐映。印面错落有致，圆方多形。刀功和谐经营，结构紧净。合六书之规程，循八体而布政。以万物而为心，崩弛而现殊象；念全德以守一，分刚柔而自盛。是故一由道以昭布，二因一以相生。二生三而衍推，至万物而遵命。能分能合，惟真而趋大同；或增或减，工拙而即遂证。对称匀衡，连合间并。单独错综，粗细随性。故宜蜚声后代，布德真容。依龟卜而勒象，施钟鼎之图程。鸟书虫篆，龟畴盘铭。崇竹帛之攸著，慕史籀之神形。著人文之大化，宣礼乐于康平。乃有千印千面，不离一祖一宗也。
稽夫古人凿铜刻玉，力挺千钧。进趣布势，骨肉停匀。短切长冲，耐人思忖。刀不足而可补，力太过则无神。拔山扛鼎，何须蛮夫之力；游刃有余，还赖天机自耘。顽石生灵，凿璞而留山骨，彫镌象物，耕石而布玉筋。顽石出性灵，方寸能纳宇宙。刀笔镌傲骨，气机乃筑乾坤。印从书出，刀法乃传笔法；刀从笔来，印痕更著刀魂。希贤希圣（），见智见仁。周流六虚（），依势而调枢奥；平揖一气（），履机而定浅深。城垣四围，击邊以舒沉郁之气，关隘千重，残破随增意境邃深。形制虽有雷同，个中自蕴风神。
古 鉩印者，乃先 秦
印章之通称也。当为六国篆书，风格奇特多制。不易辨识，应多揣摩。国人敬崇，世界瞩目。官之权宜，政令命疏（）。关防文牒，公私宿务。契约合同，诚信约束。身份验证，戳记密书。朱记为印之号，花押铭于别署。流派纷呈，印人辈出。皖浙吴娄，云东齐鲁。虞山莆田，齐赵邓吴。法别于高下之见；气分乎雅俗之区。守成规则伤拙，剑拔弩张易得；超斯道则谬巧，雍穆浑厚难图。法备神完，矜躁乃去；高婉清逸，天机自抒。篆刻虽美，笔写春秋之志；意思流动，刀宣生命之程。悉心构筑蓝图，倾力放胆经营。瑶璞雕文，张扬人性之美；石田种字，锤炼石性致精。稳准较力，刀石互融。铁笔之妙，达意抒情。隽刻乃一时之雅兴，印存是精神之永恒。
通观鉩文印典，苍华高古；形制各异，陆离丰融。琳琅满目，异彩纷呈。得安详于平和，庄沱之印；资古雅于质朴，南海司空。聚气凝神，宜近春丞。秦溯秦安，不脱秦之窠臼；司马簋鉨，深得汉风性灵（）。王猷私印，正大刚健；计官之鉨，疏密自成。荳丘事鉨，变化以随势。大吉昌内，高古而俊雄。信平侯印，结字沉稳；正行亡曲，方圆并行。松紧重轻，长午事午；琅佐盐丞，气格峥嵘。粗细曲直相伴，卢成君鉨；折波遁圆随形，侌武侌官。诸多上古鉨印，沉睡千年万年。饱经风霜，荣光不减。雍容静穆、只可意会；神妙穷幽（），不能言传。莫老煞费苦心，杰构宏章，览古风之朴茂；先生殚精竭虑，新编集古，鉴鉨印之贞元（）。录注识记，知彰知微，朝夕审慎，细究深研。是为巨制，乃成鸿编。
大河奔涌，一源而纳众妙；群山绵延，千秋各有玄符()。品鉴文化，精深学术。鉩印别有天趣者，唯有先秦而至极；篆工放胆独造也，故得千古之通衢。虽然岁月流逝，理性精神缠纡。盖以先秦鉨印。刻契成雕镌之范。铺梯路而开山，廓峻极于灵湛。自三代古始，刻龟契甲，铸铜镂刻。骨气深稳，众妙毕现。以理性之思维，经春秋之哲辨。由甲金而玉珉，继秦式而履汉。进而规魏晋之韵、启盛唐之法、适两宋之意、放依元明之势态（），乃有清后之醇酽（）也。又有寒暑易节推助，刀笔穿越时空。解读蕴藏之密码，瞻顾审美之历程。考灵妙于攸崇（），探先民之睿智；稽神秘于高古，究异代之本能。岁月侵蚀，更著天粹之厚重（）；历史叠加，频催艺术之老成。垂嘉称于百代，艺术不老。信人神之所悦，经典永恒也。
这些不同质地的古物，沉睡已逾数千多年，饱经侵蚀，敛尽锋芒，透出醇厚朴拙、雍容静穆、气象万千的效果，神妙之处，遐思隽永，只可意会，不能言传。这样的古印，集中了人力天功，经历了岁月沉淀，是先民智慧的结晶，虽然穿越时空，岁月流逝，但艺术不老，经典而永恒。它传递给我们的信息是文字風格多變，無不精妙，展現了古鉨印之美、之博大精深和價值。篆刻有漢印之莊嚴茂美，有看似尋常實奇崛，有用刀豪放凌厲，分朱布白，精於構思，各具獨特風格。历史留给我们多少，我们就只能尽量解读它所蕴藏的信息密码，和美的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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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10 21:5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