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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话“腊八”及其他

(2011-01-11 18:39:54)
标签:

靖远

腊八

月婆子

米汤

臊子面

分类: 散文/游记

“腊八”是我们靖远人的特指。它有两个特殊含义:一是指腊月初八这一天,二是指靖远人腊月初八这天吃的传统美食“腊八”。我之所以不把“腊八”叫“腊八粥”,并非我固守靖远方言,也非我故作矫情,而是靖远的传统美食“腊八”的确跟“外路人”(外地人)所称的“腊八粥”在烹制方法上有较大区别。“外路人”的“腊八粥”是综合各种原料熬制而成,而我们靖远人的“腊八”是用一种称作“馇”(靖远方言读“cā”)的方法制作成的。“馇”(chā)在现代汉语中的解释是:“边拌边煮(猪、狗的饲料)”,如“馇猪食”等。我们靖远人偏偏用它描述制作“腊八”的动作,似乎有些不雅,但祖祖辈辈靖远人都称做“腊八”为“馇腊八”,约定俗成了若干年,自然演变成了雅俗共赏的含义。

早年间靖远不产大米,只产黄米和小米。黄米是糜子去了皮,小米是谷子去了皮。靖远人用黄米做“捞饭”,也做“糁饭”。“捞饭”的做法跟大米饭一样,把黄米放锅里加入适量的水煮焖成软硬适中的饭粒即可。“糁饭”加的水稍多一些,待米煮得八九成熟时,边往锅中撒少许面粉边用小擀杖或三根筷子并一起顺时针不断搅动锅中的米和面,搅上若干搅,锅中的米面混合物“糅巴”(软硬适中)了,糁饭就成了。糁饭搅得时间越长越“糅巴”。靖远俗语云:“若要糁饭好,三百六十搅。”靖远人把做糁饭叫“糁糁饭”,“糁”是个动词。靖远人用小米熬小米米汤(粥),小米米汤既是大众食品,又兼“月婆子”(坐月子的妇女)的滋补食品。靖远传统,“月婆子”千万不能吃大鱼大肉等大补,只适宜喝清淡的小米米汤。大鱼大肉会吃坏“月婆子”的肚子,吃坏肚子的“月婆子”的奶水“奶娃娃”(喂婴儿),娃娃就会“跑肚”(拉肚子)。因此,小米米汤就成了靖远世代“月婆子”的首选食品。众所周知,小米米汤缺乏“月婆子”必须的各种营养元素;再说它“清汤光水”(清汤寡水)的,喝了也不顶饱。伺候“月婆子”的人只能让“月婆子”在一天之中喝好几顿小米米汤。我老婆生我儿子坐月子时,我每天早上熬好一大锅小米米汤,分四次让老婆大人服下。从第二次服用开始,我都把大锅中熬好的米汤舀到小锅中热热,再舀到碗中请老婆服用。我生怕老婆喝不饱,每次熬的米汤总是过量。老婆服用不完,剩下的我只好服用。我服用米汤时,往往是夕阳西下后。几大碗下肚,我的肚子胀得生疼,甚至胀得不敢走动。万不得已需要走动时,肚子里的米汤咣当咣当作响。儿子满月以后好多年,我看见小米米汤就惟恐避之不及。有时候去亲友家,主人好心好意端来一碗小米米汤请我喝,碍于面子,喝一小口,我就借故跑出去偷偷吐在院子中的花园或树窝子中,冒恣意浪费粮食的大不韪,恭请哕出的小米米汤做促使植物茁壮成长的营养添加剂。

靖远出产大米以后,黄米“捞饭”演变成了大米饭。糁饭也呈多元化的趋势,有纯黄米糁的,也有黄米和白米(大米)糁的,还有纯白米糁的。至于黄米“捞饭”,逐渐演化为专供丧事上为亡人献的“三献”所用的原料或丧事上专为插亡人“寿数树”所用。冒出碗边儿的一蓝边儿碗“捞饭”正中插上一枝枸杞,往枸杞的刺上别上代表亡人寿数的和好的生面蛋蛋子,这就是靖远人所谓的“寿数树”。比如某亡人80岁寿终正寝,枸杞枝上就别了80个生面蛋蛋子。

关于“三献”,靖远还流传着一个真实的带有戏谑性的笑话。

有位年过半百的老酒鬼酗酒无度,尤其爱在“红白事”(婚礼和丧事)上酗酒。喝醉后主人请他吃饭,他偏偏不吃,耍一通酒疯后回家吃老婆专门为他特制的饭菜:一碗黄米糁饭、两碟子菜。偏偏酒鬼的老婆是个对酒鬼毕恭毕敬的良家妇女,每次酒鬼去“红白事”上酗酒,估摸着酒鬼快回家了,老婆就把早早做好的三样饭菜端上桌恭候酒鬼享用。某天晚上,酒鬼从一家丧事上酗酒后回家比平时晚了许多。尽管老婆连续热了两次三样饭菜,等酒鬼回来享用时还是有点凉了。酒鬼勃然大怒,掀翻桌子,破口大骂老婆:“老子X你个X子八辈子先人了!人家给死人供的‘三献’凉了死人又不嫌凉,你个X子给老子做的‘三献’都晾冰了,诚心让老子‘浪稀屎’(拉痢疾)吗?!”

久而久之,邑人开始流传酒鬼吃“三献”的笑话。

扯得远了。按下“三献”不再表,专述“腊八”。

前文说了,“腊八”是“馇”成的。所谓“馇”,不是简单的“边拌边煮”,而是把米下到开锅的适量的水中盖上锅盖煮到一定的火候时,再揭开锅盖,用擀杖或筷子顺时针不断搅动若干次。用擀杖或筷子搅动的过程就叫“馇”。所谓“馇”,就是坚决不能往米锅中撒面。“馇”,最讲究抓火候,火候不到,切忌过早出锅。否则,“馇”出的“腊八”不“糅巴”,吃起来水嚓嚓的,不香,没有糅糯香甜的口感。

打我记事起,靖远的城镇居民就有了粮站供应的劣质大米,“馇腊八”就用糙米。也不知早年间靖远没有大米时“馇腊八”用的啥米,是不是用黄米或小米,我没有刻意考证过,没有发言权。

靖远人“馇”的“腊八”是荤“腊八”,“馇”时要往煮好的米中放上“腊猪肉”(卤肉)臊子、葱花儿、盐、花椒面儿等一起“馇”。这样“馇”成的“腊八”,醇香扑鼻,吃一回想两回,吃上三回后想一辈子!

“外路人”的“腊八粥”有荤有素,荤的放肉,素的类似于更稠一点儿的“八宝粥”。“外路人”端午节做荤粽子或半荤的粽子,放肉、鸡蛋黄等,而靖远人的粽子里从来不放荤腥。近年来,在省城生活的我们入乡随俗,端午节也从超市或专卖店买来少量的荤粽子或接受亲友送来的荤粽子。但这些荤粽子往往无人问津,束之高阁后以致发霉变质。偶尔我也为老爸打开一只荤粽子请他老人家享用。老爸只吃一口就立马吐出来说:“难吃死了!谁家往粽子里和肉?!简直既浪费糯米又浪费肉嘛!纯粹是胡球整!!!”

粽子里放肉我老爸无法下咽,但“腊八”里不放肉我老爸会嗤之以鼻并认为是天方夜谭。我老爸认为,“腊八”里不但要放肉,而且还要放足够多的“腊猪肉”臊子;只有这样,“馇”出的“腊八”才够标准、足够纯正!

我老爸不光是对“腊八”很挑剔,他对任何饮食都很会品评。尽管我老爸打小丧父别母,吃百家饭长大的他没吃过啥好东西,但自打他跟我妈结婚后,受精心烹制饭菜的我妈影响,嘴越来越“细”(刁),品评食品的水准日渐提高并臻化境。

我老妈是靖远县城中赫赫有名的陈国钧老夫子的长女(我姥姥)手把手调教出来的优秀烹调手艺,做饭菜的水平堪比高级酒家的大厨。在她烹制出的精美食品历练下,我爸很快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美食家。

单说臊子面,我妈做的有一种异乎寻常的醇香。我老妈活的时候,我儿子吃惯了她做的臊子面。2004年我的八旬老妈去世后,尽管我老婆严格按照我老妈生前的烹制程序一丝不苟地做臊子面。我儿子吃了他妈做的臊子面后感喟不已:“妈,你做的臊子面跟我奶做的臊子面不可同日而语矣!打个比方,这就好比酿酒,我奶是纯粮食老窖精心酿制,你是计算机加水勾兑速成;我奶属浓香型的,你谈不上香型。总而言之,你和我奶不在一个起跑线上,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我儿子说了我不敢说的大实话。靖远城陈老夫子的外孙女能跟六零后没接受过烹饪训练的我老婆相提并论吗?!我姥姥数十年如一日对我妈的言传身教以及我妈后天的精心实践,岂是浪得虚名?!

尽管我老妈去世后,我老婆的后天努力并未让我嘴细的老爸首肯她的烹调技术,但我老婆还是尽最大努力不断改进自己的烹调技艺,以便尽可能让我老爸觉得自己的儿媳妇尽量向着老婆婆的方向靠拢。适当的时候,我老爸也会边吃我老婆做的饭菜边笑着夸道:“你(我老婆)做的饭菜跟你妈的水平差不多了,再好好努力,你会很快赶上你妈的!”我老爸这样夸我老婆时,我和儿子都缄口不言。我们心知肚明:我老爸说的是违心话,他是有意鼓励我老婆呢!

2011年1月10日,农历庚寅年腊月初七。中午,我把前一天晚上吃剩的米饭“馇”成类似糁饭的饭,炒了两个菜跟老爸一块吃。没吃完,剩了一大碗。晚上,老婆下班后买了“腊猪肉”做了炸酱拌拉条子吃。吃完,切成片儿的“腊猪肉”还剩好几片儿,老婆叮嘱我:“明儿是‘腊八’,中午我在单位回不来,你把今晚剩的‘腊猪肉’片儿切成臊子和到剩的那一碗‘馇’好的米饭里,给爸‘馇’些‘腊八’吃。记着,要放葱花儿、盐和花椒!”

老婆自从单位搬到雁滩上班后,每天中午都回不来,儿子在天津上大学,我就和老爸胡凑合着吃。老婆比我更体恤老爸,一再叮嘱我不要“克扣”老爸的伙食。而我由于工作忙或迷恋上网发博文,往往中午下班后很迟才回家;要么买饭跟老爸吃,要么胡凑合着做最简单的饭菜。

2011年1月11日,农历庚寅年腊月初八。中午,我照例在办公室中写博文到13:30才匆匆赶回家中。看我风风火火的样子,老爸很理解我地说:“迟了,随便买点儿饭吃吧!”我郑重其事地对老爸道:“今儿是‘腊八’,我要为你‘馇’一顿‘腊八’吃!”说完,我就冲进厨房。我先把“腊猪肉”片片子切成臊子,再把剩的一大碗“馇”过的米饭放进加了少量开水的锅中,然后又往锅中加入臊子、盐、葱花儿、花椒面儿,“偷工减料”地用两根筷子并一起搅了不够数的若干个顺时针圈儿后,就把“馇”得不够“糅巴”的“腊八”盛在碗中请老爸品尝。老爸吃了一口,没吭气。我居然觉得他老人家有意埋没我的“劳动成果”,大声对高度耳聋的他说:“我‘馇’的‘腊八’香不香,比得上我妈‘馇’的水平吗?”说完这话,我的脸都红了,我霎时觉得自己有恬不知耻的嫌疑。我老爸倒没发现我的赧颜,笑逐颜开地称赞道:“香得很!香得我光顾着吃了,连夸你手艺的功夫都没有啊!”听了老爸既幽默又顾全我薄面的赞语,我心中不禁涌上一阵深深的愧疚。

我老妈去世后,我老爸时常在我和我老婆面前念叨并怀念我妈烹制的精美食品。言下之意,我们两口子的做饭水平离我妈还有很远的距离。只不过我老爸怜惜工作忙的我们,从不挑剔我们做出的饭菜罢了。

我老爸“心满意足”地吃完我“馇”的“腊八”起身回卧室休息,我一看表才14:00。整个“馇腊八”和吃“腊八”仅用了半个小时时间。就这,我迅速洗完碗准备出门去办公室继续写博文时,还听见我老爸在卧室中念念有词道:“没想到啊!老婆子(我妈)死了6年了,我还能吃上跟她‘馇’的一样香的‘腊八’,真把人吃舒服了!”

那一刻,我热泪盈眶。

(庚寅年“腊八”,2011年1月11日,急就于金城无用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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