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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拉丁语词典的编纂历史

(2022-04-09 05:44:29)
标签:

意大利文艺复兴

拉丁语

词典

文化

历史

分类: 人文,历史
       就一般意义而言,意大利文艺复兴与古典拉丁语的振兴是密切相关的。换句话说,为振兴拉丁语而编纂的拉丁语词典构成意大利文艺复兴的重要基石。意大利著名语言学家洛伦佐·瓦拉(Lorenzo Valla,1407-1457)曾对拉丁语的这种角色做过专门的论述。他指出,拉丁语为各个学科搭建了共同交流的平台,而各个学科的进步靠语言的交流得以实现。因此,介绍拉丁语的编纂历史有助于揭示意大利文艺复兴的真相和深层的文化内涵。
        一、《拉丁语通用词典》
       意大利早期的人文主义者使用的《拉丁语通用词典》(Catholicon)由圣道明修道院(Dominican Order)的修道士热那亚的约翰(John of Genoa)完成于1286年。这是与特定语法即中世纪后期的规范性语法密切相关的一本词典。
       按字母顺序排列的词汇表,只是这本词典的第五部分。其它四个部分分别描述和规定正字法(字母的正确排列或拼写);韵律(诗句中音节的正确排列);单词的衍生和组合它们的语法规则(包括语法中处理单词变化的部分)和修辞规则。在最后一部分中,所有这四个语法要素都在单词的定义中得到了例证。“这些单词经常出现在圣经和圣人的作品中,也出现在诗人的作品中”。 
       这个词典是 14 世纪和 15 世纪多数时间内的主要词汇资源。它为彼特拉克(Petrarch,1304-1374)和意大利早期的其他人文主义者服务,从德国的美因茨(Mainz)首次印刷的 1460 年到 16 世纪初,它确实没有遇到真正的竞争对手。使用者在里面看到的是一个由单词和当时使用的边界构成的思想宇宙。
       这个词典的编纂目标是同时满足使用经院派中世纪拉丁语和人文主义拉丁语的社会团体的基本需求,以实现商业利益的最大化。具体来说,神学和哲学的语言以经院派的拉丁语词汇为主,其他的学科以人文主义者拉丁语(或古典拉丁语)词汇为主。比如神学的拉丁语专用术语恩惠Gratia并非是古典拉丁语的词汇。
       二、佩罗蒂的《拉丁语评论》
       《拉丁语通用词典》依据规定的语法来编制,但缺少了对诗人和作家作品的相关评论,即希腊人所称的解释性语法。为此,意大利人文主义者在这方面做了大量的编纂工作。最早的也最具影响力的解释性语法作品为曾担任过罗马教皇秘书的尼科洛•佩罗蒂(Niccolò Perotti,1429-1480)于1477年完成的《拉丁语评论》(Cornu copiae sen Linguae latinae commentarii)。
       该评论于1489年在威尼斯出版后,在人文主义团体中享有很高的声望。然而,就词典而言,它不是单词列表而是叙述(enarratio)模式,是对古代文学文本的详细解读,将古典拉丁语的习语带回到读者的脑海中。因此该评论成为西欧知识分子使用的重要语言工具。从某种意义上看,重心向人文主义拉丁语方向倾斜的转变由此拉开了序幕。
       佩罗蒂的文本来自古罗马文学家马提亚尔(Martial,41-102AD)的古典著作。其采用的词汇明显背离《拉丁语通用词典》中经文和圣人的习语了,更不用提经院派的专业术语了。《拉丁语评论》是篇幅巨大的作品。佩罗蒂死后出版的序言指出它不仅是对马提亚尔文学作品的解释,而且是对整个古典拉丁语的解释。佩罗蒂解释了马提亚尔的每个单词以及在其他经典作者中的用法示例,然后阐述了通过派生、词源、意义相似性、主题相似性、声音接近性相关的同源词。
      任何浏览《拉丁语评论》的人都沉浸在一个充满活力和自给自足的语言世界中。一切事物相互联系,结出果实。含义产生含义,事物产生更多的事物。被赋予生命的整个文化在所有复杂的细节中被解释和领会,它的语言、概念和物质对象被文本证据证实。佩罗蒂探索语言的方法传递出一种置身于语言之中的感觉,一种遵循其自然关联的感觉。对这种方法,几代人文主义者都会表现出明显的偏爱,他们通常会顶住商业压力,将语言资源按字母顺序排列,无论是字典、百科全书,还是短语和引语集。 
       三、卡乐皮诺的《最好的作家词典》
       奥古斯丁修道院的修道士安布罗焦•卡乐皮诺(Ambrogio Calepino,1435-1511)的 《最好的作家词典》(Dictionarium ex optimis quibusque authoribus...collectum)于 1502 年首次印刷。这个词典是权威作家的古代拉丁语和现代拉丁语的混合体。
       古代权威作家为诺尼乌斯•马克卢斯(Nonius Marcellus)、塞克斯图斯•庞培(Sextus Pompeius,67-35BC)、马库斯•特伦提乌斯•瓦罗(Marcus Terentius Varro,116-27BC)、阿斯库尼乌斯•佩狄亚努斯(Asconius Pedianus,9BC-76AD)、塞尔维乌斯•诺拉图斯(Servius)和埃利乌斯•多纳(Donatus)等。现代权威作家有佩罗蒂、洛伦佐•瓦拉和托尔泰利(Tortelli)。
       卡乐皮诺在简短的序言中指出,词汇的编纂者为宗教团体成员,并且“更多地关注宗教实践而不是任何学科”。他带着基督徒的谦逊,向扉页上列出的古代作家表达的是尊重。这些人士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符合当代人文主义语法学家的标准。卡乐皮诺毫不犹豫地使用被普里西安(Quintilian,35-100AD)和洛伦佐•瓦拉所攻击的作家。 他说:“在我看来,拉丁语教父安布罗斯(Saint Ambrose,339-397AD)、杰罗姆(Saint Jerome,342-420AD)和奥古斯丁(Saint Augustine)的学识和地位都是洛伦佐•瓦拉的攻击所无法抹杀的”。 
       卡乐皮诺的谦逊并不妨碍他声称,他的字典无论是在收录的单词数量、还是在对介词的彻底处理以及对作者的系统引用方面都超过了所有其他的字典。卡乐皮诺引用的作家大大拓宽了佩罗蒂经典语言世界的边界。 卡乐皮诺的古代部分包含基督教作家,他们的拉丁语提供新的用法,这与异教作者的用法形成鲜明的对比。
      从卡乐皮诺那里学习的语言与其说是对异教拉丁语的基督教化,不如说是对当时基督教习语的改造,以将其限制在拉丁语教父的语言中,并强调这种精心限制的基督教习语可以与古代世界的成语融为一体。从1500年到1525年,卡乐皮诺的《最好的作家词典》的多次出版表明,其能满足人文主义者和神学家的基本需求。其包含的基督教拉丁语对人文主义的神学语言构词方法产生了重要影响。
       四、米拉贝利奥的《拉丁语词典》
       神职人员米拉贝利奥(Domenico Nani Mirabellio)的《拉丁语词典》(Polyanthea)于1503年在萨沃纳(Savona)首次印刷。该词典与卡乐皮诺的《最好的作家词典》完全是同时代的,也试图成为两个拉丁语社区共享的语言资源。卡乐皮诺的词典将基督教用语融入到人文主义者的词汇中。而米拉贝利奥的词典也有同样的目标。比较而言,后者使用拉丁语教父、宗教作家、历史学家和哲学家的大量论述确定神学语言的词汇定义。就米拉贝利奥而言,准确确定这类词汇的含义比探索单词更重要。这本词典主要是为年轻的人文主义者的修辞实践提供的准备材料,确保他们的布道或演讲既生动又容易理解。
       五、艾蒂安·多雷的《拉丁语评论》
       艾蒂安•多雷(Etienne Dolet,1508–1546)于 1536 年到1538 年在里昂出版了两卷本的《拉丁语评论》(Commentarii linguae latinae)。与旧词典工具书相比,其不仅仅在字体的清晰度还是在表达的风格都散发出对语言熟悉的自信,这种语言既是多雷的工具,也是他研究的对象。
       他的两卷本《拉丁语评论》的书面结构采用的伊拉斯谟(Erasmus,1466-1536)的论文《单词和事物的双重性》(deduplici copia verborum ac rerum)的做法,把人类的知识分为两类,一类是词汇的知识,另一类是事物属性的知识。这是因为伊拉斯谟的这篇论文于1512年出版后对词汇的收集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在第一卷本的词汇部分中,相似性和亲缘性引导词汇的走向。当亲缘关系耗尽时,与第一组词有不同之处的词就开始发挥作用,然后是一系列的反义词,这样就建立了相互连接的单词的网络。多雷提供了按字母编排的索引将使用者引入到词汇的迷宫之中,通过引入经典作家的文本和使用的例子,让使用者理解每个词汇的准确含义。随着真实的例子不断增加,一个词汇的含义也有新的变化。多雷坚信,任何语言的内在品质、美学吸引力和复杂性与其说是词汇的正确含义,不如说是其隐喻的使用。
       在第二卷本的事物属性部分中,描述事物属性的词汇同样采用了亲缘性的编排方式。多雷认为,这样的表达方式不仅可以让使用者理解词汇的含义,而且可以让他们了解事物的属性以及与任何事物相似的人类的行为。多雷把词汇放置在事物属性之下,由此建立了词汇和事物的复杂对应关系。
       他研究的语言很特别。它是书面语言,而不是口语。他只处理拉丁语中更严肃和“高贵”的词汇。除了“最纯粹”的措辞之外,他不允许使用其他的措辞,将自己限制在有限范围的古典作家中找到的例子,尤其是西塞罗(Cicero,106-43BC)、凯撒(Caesar,100-44BC)、李维(Livy,59BC-17AD)、老普林尼(Pliny the Elder,23-79AD)以及偶尔出现的诗人。在他的字典中没有专门的基督教拉丁语用法。
       多雷为自己设定了一项任务,即从最完美的语言文献中重建拉丁语。在关于现代人是否应该将自己局限于西塞罗拉丁语的争论中,他非常坚定地支持西塞罗阵营。他认为,在真正理解和掌握一位优秀拉丁语作家的词汇和创作实践的做法的基础上,现代人才能不仅能够再现他们所学的拉丁语,而且能够像这些母语人士一样思考。将不同作者在不同时期的语言组合在一起的折衷方法产生的效果就像在不同的国家短暂停留一样,可以了解若干的的语言细节,但不能从根本上正确地掌握任何一种语言。
       从上述编纂历史来看,在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两种不同的拉丁语习语同时存在:中世纪经院学派的拉丁语和人文主义拉丁语(或古典拉丁语)。在神学和哲学领域,人文主义拉丁语并没有取代经院派拉丁语的主导地位,最明显的例子是中世纪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学语言至今仍在现代文本中所采用。但在其他学科,人文主义拉丁语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学术界所说的文艺复兴时期的拉丁语转向指的是拉丁语的词汇、短语和文学体裁更多地采用古典拉丁语的形式,借此重新复制古罗马时代的经典文化,包括基督教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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