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 流年，对父亲的记忆

 

父亲走了四十年

那遥远的岁月

如一本线装书

被轻风一页页掀起

那早已风干的情节

常从梦里爬出来

立在老家门口

朝后山望去

一条筋脉通向父亲的冢里

 

父亲临走时

古铜色的脸上

裂着岁月的皱纹

蕴藏一生的酸甜苦辣

深陷的眼窝

盛装过千万个黑天白日

也盛装过万千个晓风残月

却没装下一滴泪水

那一滴泪水

在我心中流成了一条溪

 

父亲憨厚忠实寡言少语

默默地把家扛在肩上

收工回来的路上

总要扯几棵草带回家

在父亲手里

那一扎扎长草

变成了一双双登山赶路的草鞋

那一束束茅草

变成了一件件遮风挡雨的蓑衣

还有扫帚草帽凉扇

父亲的手巧着哩

编织我童年梦想

编织一家人的生活自留地

 

父亲不识字

但父亲看的书很大很厚

且看得很认真很仔细

不是不离眼就是不离手

还时不时用锄头做一些标记

 

父亲不能未卜先知

但父亲是生产队的智多星

预测天气是雨还是晴

诊断田地是肥还是瘦

把脉庄稼的长势收成

队里的技术活非父亲莫属

土炕烤制烟叶黄而不焦

土法熬制蔗糖甜而松散细膩

 

父亲没走出过山旮旯

但父亲一生琢磨了天地

月亮

在父亲打磨下

圆了缺缺了圆

夕阳

在父亲的旱烟斗里

明了灭灭了明

那千病万痛万累千疲

在猛吸一口旱烟后

都化作了一吹不见的灰烬

 

父亲一生与泥土打交道

用泥巴碗吃饭

将土壤基因植入我的骨髓

让我一生一世离不开土地

 

父亲一生以水稻形式站立

哎呀，父亲

您走时没带上一粒谷子

在那边还饿吗

儿子一直在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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