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选刊》2020年第24期选载

（原刊于2020年第1088期《新民周刊》"明人纪事"专栏）

《尤教授家的大猫二猫》

安谅

    明人刚跨进尤教授家的门槛，一只长腿小猫就扑了过来，昂起首，圆眼怒睁，嘴边的胡须都绷紧了，如临大敌一般。尤教授呵斥了几声，那猫就身子一缩，缓缓退至墙角了。明人笑说："这不像是你养的家猫呀。"说着，他眼晴还骨碌着，四下寻找着什么。"还是明兄知我呀，你看，这两只猫多乖顺呀。“他稍微闪身，他身后就现出了两只猫，蜷缩着身子，趴在地上，仿佛是跪伏着迎候皇上的两位下臣。玫瑰花的斑点，散状地分布在身上，像花旗裹身，倒也显出几分喜庆的气氛来。哈哈，这才是尤教授的猫呀。

   "这只猫，一定是刚入门的吧。"明人又瞥了一眼方才而凶悍十足，此刻双眼已星火微弱的那只猫，头部和嘴鼻的轮廓，都略显宽阔，颈部、躯干乃至全身骨架，都有一种沉沉的结实感。身上的花纹也是玫瑰花型的，箭簇一般地漫展，真是一具好皮囊。此刻它被主人训斥后的模样，令明人莫名地一丝心怜。

   "这也是一只孟加拉豹猫，我是从朋友的猫场那里拿来的。朋友说，这只猫野性太足，爱管闲事，常与其它公猫争斗，护卫弱者。平常上窜下跳的，猴似的活泼。你知道，我家那些猫，都没有一点半志了，前些天，太太又发现好几只老鼠奔窜，吓得声声惊叫。可见，那些养尊处优猫的猫，都如同摆设了。我太太说的还要透彻，什么摆设，连摆设都不如，还要费我的钱财。这也倒是，我和太太给它们买的都是超级猫食，还常带它们上高级宠物店洗澡，看病，像对待自己的孩子，怕它们受凉遭热，受什么委屈了。惟希望着它们都把那些鼠类唬走了。可它们被养刁了，竟然连这功能都退化了。不得已，我就把这只猫，带回来了。"

   "我记得你之前接二连三地，也不断带只新猫回家的呀。"明人与尤教授是老朋友了，说话也就不遮不掩了。

   "就是，我也烦恼，也纳闷，之前那些猫也多少有点锐气的，进了家门，够一番折腾的，耗子还真有段时间没见到了。可日常月久，这猫就趴窝了，连抓耗子的精气神，一点都没了。”

  “我上次到你家，还听你和你太太大谈养猫经，说哪只猫乖，不惹事，就让那只喝香吃辣的，当然猫不吃辣，你们的意思就是给最好吃的。你看，就像这两只猫一样，你对它们多么格外温柔关怀。"方才跪伏着的小猫，此刻缠绕在尤教授的脚边，懒洋洋地抓痒。那边，那只新进门的猫，脸部表情严肃，目光忧郁。

   "你还说，那些猫，只要你板起脸，它们都会浑身打颤，有的还逃在墙角，全身倒立着，是惧怕，也似乎是另一种请罪。是吧？”明人咪眼笑道。

  "不如此严苛，不成方圆呀！老兄，你懂的。这样家猫才称得上家猫！谁不喜欢听话、不惹事的猫呀！"尤教授感叹。”人也一样呀，难道不是吗？"他反问了明人一句。

   "那你为何要让新猫入门？"明人笑了笑，仍咬住这一句，问道。

  “明兄，你知道，我喜欢，也只养的，就是这种孟加拉豹猫。据说在四百多年前，是由一个母的亚洲豹纹猫，和公的短~猫杂交，生育了这种猫。亚洲豹纹猫有狠劲，这么一杂交，就狠劲大减了，说是狠劲只留下八分之一了，温驯可爱许多，成为家猫品种。这样能干点点事的家猫，谁不喜欢呢？"尤教授一边捋着猫毛，一边说着。

  明人亳不客气地打断他道："可是，那些连这点点干事的能力、欲望都没有了吧？要不，你还找这只新猫干嘛？"

  "是呀，我看这只描遗留亚洲豹纹猫的基因还多些，我需要它呀！我毕竟需要能干活的。“尤教授坦言道。

   "这我明白。不过，按你这种规矩和方法，要不了多少时日，恐怕那只猫，也和这两只猫，一样养尊处优，干不了什么活了。"那只墙角里的猫，正用分得有点过开的眼睛，警醒地扫视着他和它的新主人，前爪抖动了一下。

    尤教授睁大眼睛，说："哎，你这大领导这么忙还到我这儿来，不是和我来探讨养猫经的吧？"

  明人也笑了：”当然不是。不过，要想和你进言的话，看来也不必赘述了。”他意味深长地说道。站起身来。煞有介事地握了握这人才教育的专家之手。

    “真不坐不聊了？"尤教授也站起身来。

  “真的不坐了，实践是最好的教育，看来，我们都得想想猫，也想想人呀。“明人又说了一句。他本来想就时下一一些干部的现状，研究人才教育的老友，作一番进言的，此刻看来，已经到位了。